湖面腾起大片黑雾,又在月光下迅速消散。
陆寒喘着粗气站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镜湖对岸的竹林在风里摇晃,竹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有人刚刚站过那里。
“谁?”
他握紧铁剑,剑鸣划破夜的寂静。
回应他的只有湖水拍岸的声音。
但陆寒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穿过竹林,落在他后颈上。
那目光不似萧无尘的焦灼,不似萧灵儿的急切,倒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剑,正静静打量猎物的破绽。
镜湖的夜雾漫过陆寒的靴底时,他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这不是被窥视的警觉,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震颤。
像剑鸣前的嗡鸣,像雪落前的阴云。
他握紧铁剑转身,月光正漫过白眉老人的道袍,银须在风里荡开,倒像是湖底浮起的一蓬芦苇。
“你在找什么?”
白眉的声音像陈年松脂,裹着几分浑浊的温和。
陆寒的指节在剑柄上泛白。
他想起方才剑心石里那个女声,想起石片背面“母在锁魂塔底”的刻痕,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我想知道我母亲是谁。”
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眼角的皱纹突然绷成了弦。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葫芦,却摸了个空。
许是方才急着赶来,连常用的醒神茶都忘了带。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痛苦。”
他的声音轻了些,像在哄劝一个执意要碰火的孩童。
陆寒笑了,笑声撞碎在湖面,惊起两只夜鹭。
他解下颈间的玉坠,那半块剑形的残玉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我娘的信烧了,她的声音在石头里,连您这样的隐世长老都来堵我——”
他突然逼近半步,铁剑嗡鸣着出鞘三寸。
“您说我痛苦?我从小到大,淬剑时疼,被锁魂咒绞得疼,连做个梦都要被剑灵撕成碎片地疼。现在您跟我说痛苦?”
白眉的袖口无风自动。
他望着少年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冬夜。
同样是这样的月光,月白裙的女子抱着襁褓跪在玄冰台,发间的青玉簪碎了一地。
“她。。。。。。”
老人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闭紧了嘴。
远处传来清越的钟声,是子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