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那张青灰色的脸贴在铁铺门框上,白骨杖砸下来时带起一股腥风。
自己握着铁锤的手,不由自主地扬起,锤头落下的地方火星四溅,结果泥墙里竟嵌着半截白骨。
还有王五老头塞到床底下的那把锈剑,锁链的纹路与自己识海中的剑如出一辙……
对了,王五转身时有个闪着光的东西,那究竟是泪滴,还是自己的错觉呢?
陆寒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后背的汗水将粗布中衣都粘在了脊背上。
他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脚踝直往上蹿,却无法平息胸口那团燃烧了一整天的火。
这火,自幻象中那把剑出现便开始燃烧,烧得他骨缝里都疼痛难耐。
院子角落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曳,其影子如同许多只手在墙上胡乱抓挠。
陆寒扶着门槛站在那里,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喉结滚动,问道:“我究竟是谁?”
“小陆。”
这声音从屋檐下传来,宛如一片被夜露浸湿的树叶。
王五穿着旧棉袍站在廊下,他腰间的铜烟杆在月光下显得暗黄。王五开口道:“夜里冷,披件衣服吧。”
陆寒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单衣,但他并未动弹。
他凝视着养父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思绪突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王五背着他在雪中撞开铁铺的门,王五的背影也是这般宽阔,让人感到温暖,仿佛将风雪都挡在了身后。
然而,今晚他的后背看上去似乎消瘦了一圈,仿佛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筋骨。
陆寒开口了,声音略带干涩。
“叔。那把剑……”
“睡吧。”
王五打断了他的话,烟杆在石阶上敲了两下,火星溅入砖缝。
“明天还得去镇西送犁头。”
陆寒注视着老头转身回屋的步伐,突然注意到他右肩总是轻微下垂。
十年前王五背他时,那肩膀还是平直的。
床板发出嘎吱声,陆寒重重地躺了回去。
安神草的香气在鼻尖弥漫,他凝视着房梁上结的蜘蛛网,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不是铁铺,也不是镇上的大街,而是一片荒芜至极的原野。
风声呼啸,沙粒打在脸上刺痛,远处有烧焦的黑色断柱倒在地上,仿佛被巨力碾碎的骨头。
空中悬浮着一把剑。
剑身断裂成两截,却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深潭底部的磷火。
陆寒想要后退,但双脚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想要呼喊,喉咙却像被堵塞,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