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前辈?”
苏璃皱眉唤了一声。
燕北却已松开手,拎着酒坛往林子深处走,佝偻的背影在树影里忽明忽暗,只留一句“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飘过来,惊得林子里的鸟扑棱棱乱飞。
陆寒望着燕北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道剑意还在蛰伏,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正吐着信子在经脉里游走。
方才装失忆时,他分明听见苏璃心跳漏了一拍,看见她眼底的担忧像团化不开的雾。
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变成连剑都控制不住的怪物。
夜幕降临时,苏璃独自坐在湖边。
晚风卷着水草的腥气拂过她的脸,她无意识地捏碎手里的草叶,碎绿汁儿沾了满手。
水面倒映着月亮,像块被揉皱的银箔,她盯着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眉眼陌生得很。
从前她总想着要把仇人一个个剜心剖骨,可今天才知道,那些刀疤、那些眼神,都是秦昭照着当年的凶手刻的。
“如果仇人不是仇人……”
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那我的仇恨又算什么?”
远处传来虫鸣,一声接一声,像极了小时候她蹲在药园里听的夜响。
那时母亲总说,虫鸣是大地在说晚安,可现在她只觉得吵。
腰间的玉佩又开始发烫,她摸出来对着月光看,半块玉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阵法的残片。
“苏姑娘。”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把玉掉进湖里。
转身时,月光正落在来者脸上。
是雾影婆婆,白发间插着的骨簪泛着幽光,脸上的鳞片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她手里捏着枚铜钱,铜锈味儿混着她身上的草药香。
“小友可知,这世间最毒的不是仇,是执念?”
陆寒沿着湖边散步时,听见了那声“苏姑娘”。
他放慢脚步,看见雾影婆婆的身影在月光里忽远忽近,像是团随时会散的雾。
等他走近些,正看见婆婆将铜钱塞进苏璃手里,而苏璃抬头时,眼角竟沾着水光。
“陆小友。”
雾影婆婆突然转头看向他,浑浊的眼珠里映着月光。
“明晚子时,镜湖中心。”
她说完便转身往林子里走,银发被风卷起,像团散不开的雪。
陆寒盯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脚边落着枚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黄的光。
正是方才她递给苏璃的那枚。
月光在铜钱上流转出幽黄光晕,陆寒蹲下身时,指腹刚触到那枚铜锈斑驳的钱币,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