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两人一现身。
林渡云向来不好惹,又有无间司首座的身份在那立着,更无人敢上前搭话,喧哗声倏然一顿,一众人便自觉后退半步,耳语四起,都在打量戴着轻纱的“林夫人。”
但有一个人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一道清亮却略显浮夸的声音响起:“是林首座?”
来人是陈晏平,兵部侍郎的公子,就是谢昭野酒桌上的“好友”,正盯着他缓步而来。
谢昭野手指微攥,生怕被认出来,幸好陈晏平只淡淡点头致意,目光转向林衔月。
“林首座今日怎的也有闲心来凑这热闹?”
兵部侍郎是贺砚忠的人,皇帝信任有加,在陈晏平眼里,林渡云虽为无间司首座,却也不过是一条听话的朝廷鹰犬,还不是得听上头的,客气客气就行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和身后的女伴显摆显摆关系,要是让别人觉得无间司首座都能仰他几分,面子里子都有了。
但林衔月并未给他好脸色,眼皮都没抬,冷淡道:“皇后娘娘邀请,便来了。”
陈晏平噎了一瞬,觉得丢了些面子,林渡云冷酷众所皆知,还真是软硬不吃,自己也不想过分招惹他,随即看向“郡主”。
“郡主风采依旧,上次见面竟是三年前了,竟长得如此高。”他语气殷勤,“对了,为何这几日都未曾见世子,晚上也不来百花楼了?颇是寂寞啊。”
谢昭野脊背一僵,他知道,他一张嘴就暴露无疑,为何自己不去学学那什么口技?还有,陈宴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看向林衔月,目光一次次往陈晏平那边甩,示意她快接话。
林衔月却冷冷说:“世子放荡,想来不知道玩到哪去了,我怎知道。”
“嗯!?”谢昭野瞪大眼。
“你……”陈晏平不明白林渡云这是哪来的敌意,可面子又丢了三分,他忍了片刻,还想要上前与“郡主”搭话。
这时林衔月挺着背随意拱手道:“陈公子若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郡主既已嫁我林家,便是我家中人,自然不必同旁的人多言,特别是男人。”
话尾加重,陈晏平登时一愣,脸上一臊,一回头,其他人防佛看好戏一般盯着他。
他也没想到林渡云对郡主如此紧张,也明白“郡主”脸上面纱又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这林渡云连郡主的脸都不想旁人见,心里不禁咋舌,这人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林衔月大踏一步越过他,抬步径直往园中走去,谢昭野连忙弯着膝盖追上了林衔月。
宫中太监引路,谢昭野好不容易落座,膝盖终于放松了下来。
金明池东面正中设了一主殿高座,乃今日冰嬉宴的主席,金碧辉煌,皇后将就坐于此,左右两侧各建亭阁,依次安排宗室贵胄与世家子弟,按品序落座。
林衔月临时前来,自然被安排在了最末。
方才路过,礼部的人都在找谢昭野,那顾文谨一脸气愤,反倒礼部尚书张煜之漫不经心。
“快开始了,”谢昭野往高台那边瞥了一眼,“那顾老头要是再等一会,非把我宰了不可。”
林衔月望向主台方向,声音沉稳:“不急,待皇后落座你再离开。”
话音刚落,一阵锣鼓响起,自主台方向传来鼓乐声,一队仪仗鱼贯而入,队伍尽头,皇后着金凤朝霞的宫装缓步走来,裙摆曳地如流水,步步生莲。
林衔月抿唇,看见那张容色依旧的脸,避开了视线。
主台侧,一名太监趋步上前,低声禀报:“皇后娘娘,林渡云已按您的吩咐,携郡主抵达。”
皇后神情未动,只抬眸朝偏亭一隅看了一眼,目色依旧清淡,她端坐于锦缎高椅,头戴凤冠,鬓边细珠摇曳,衬得眉眼明艳,在雪光映衬下,如霜上寒梅,端丽冷艳。
不愧是当年京城第一美的女子。
不过喝了一口茶,林衔月随即扶谢昭野起身离席,再回来时,座位上便只剩林衔月一人,亭内清清冷冷。
不多时,谢昭野再度出现,换上一身红底金纹的员外郎朝服,步履匆匆,朝仪仗方向而去。
那顾文谨正骂着,见人来了也不好多说,将谢昭野带至队首。
高台上一声宣令响起:“冰嬉宴即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