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为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很快活呀。”漪容忍笑,“是谁以前看到我和伯母母亲一块喝酒作乐都要摆脸色的?”
郑衍咬咬牙,道:“你快说。”
转日出发前,皇帝身边出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皇后。
虽只是惊鸿一瞥,皇后就在宫人的簇拥下上了船。
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是他们刻意窥探皇帝的家事,但谁都知道前两个月皇后留在了路家别院,没有跟随在皇帝身边。这显然是出了极大的不妥,甚至上一回陛下下令返程时,皇后都没有出现。
尽管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总算皇后和陛下一道回去了。
船上,宽大的船舱内,郑衍因着养伤种种不便,一直没有出去。漪容偶尔会出去自己散心,或是和女眷们一道说话,大多数时候都留在船舱内床榻旁,陪着郑衍,给他上药,陪他说话。她给郑衍看了她近日的成果,他却故意说闻不出来区别,惹得漪容作势要走,他立刻老老实实地一一仔细分辨了,说给她听
许是因为分别两月的冷静,许是因为山洪时的互救,许是因为彻底将话说开,二人的相处比来的路上各怀心思下的和谐甜蜜更真实。
她从没有想过,南巡会发生这许许多多的大事。
从船换马车的前一夜,郑衍已经睡着了,手紧紧锢在她的腰上,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起身,蹑手蹑脚地穿上鞋,眼神示意宫人服侍她穿好外衫。
深秋的夜里,风吹起她散落的鬓发。
这一片密密的船只上,还亮着几点烛火。
她眺望远处,河道宽阔得似是无边无际。
锦水汤汤,也许或流入南方的海域,那里有她第一个爱的人。从前她只想过和崔澄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他念。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到崔澄,不会怀念此前恬静美好的生活,不会难过他最后说的几句话,更不会暗暗比较郑衍和崔澄。
她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转头望向了船舱。
一路她陪着皇帝养伤,安安稳稳回到了京城。
出发时是早春,回来已经是深秋了。
郑衍身体一向健壮,但因着当日淋了不少雨,伤势愈合比寻常更慢一些。他一回京休息了一日,就火急火燎召见了大臣,关在东堂里商议了一日,将此前留守大臣不敢轻易做主的事定了,又开始给一路查到的贪官污吏定罪。
漪容亦是有许多事亟待她做主,还有各路请安要应付。二人回京后各自忙碌了四日,才有一块松散的机会。
她坐在软榻上,郑衍从后拥着她闲聊,漪容正捂嘴笑时,范家派人来宫里报喜,裴静纨生了,母子平安。
漪容立刻站了起来,赏赐是早就已经备好的,她喜笑颜开命令立刻送去。
转过身时,她若有所思。
“你怎的了?”
漪容撑着下颌苦恼了片
刻,道:“我想看看静纨的孩子,他才出生,总不能让人抱进宫里给我瞧。”
“那你就出宫去看看,”郑衍道,“这有何难?”
她怔住了,郑衍道:“不要大张旗鼓,身边必须有宫女服侍,有禁卫保护,你想去就去。日后再想出宫也是一样,若你肯准许,我也会和你一道去。”
漪容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谢谢你。谢谢你,郑衍。”她低声道,头靠在他肩上,沉默了片刻。
“明日就一道去吧。”她道,郑衍坐马车和轿辇就是了,“你还是孩子的表舅呢。”
“不去,我会嫉妒范英的。”
过了片刻,“还是一道去吧。”
她说
岁月长河中,腊尽春回,春去秋来,再繁盛强大的圣朝帝国也会有政亡人灭的一日。一百多年后,新的王朝再次一统四方,国朝初立,给前朝大燕修史。
修《燕书》的史官们文风古板严肃,一向少记后宫事。
大燕中兴之主的路皇后算是记载最多的,详细记载了籍贯生平,毫不避讳地记了她曾为臣子妻。入宫后笔墨寥寥,收尾一句——
帝深重之,专宠后宫,不置嫔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