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橙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写无CP?”
King顿了顿,说:“我回答过了。耽美小说和BG不同,它和现实毫无关系,没有人会在看耽美的时候,把里面的角色和现实男性联系到一起。”
祝语橙又问:“所以,King老师,你写作的故事里,受、攻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King回答得很快:“他们的纸片性别是男人。”
祝语橙问:“什么是纸片性别?”
King凝眉,“我推荐你去看一篇论文,论文的作者阐述道,耽美小说的男性角色,身上所承载的是女性创作者的美好幻想,被赋予的也是女性的美好特质,其角色内核比起男性,更接近女性。”
祝语橙诧然,“你的意思是,纸片男性是一种生理性别为男、心理性别为女的特殊性别吗?”
King摇头,“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要表达,纸片男人完完全全和现实男人没有关系。”
祝语橙说:“但我——不赞同。”
King蹙眉,“不赞同?”
祝语橙说:“我阅读过你的小说。你写得非常好,你写的刑侦故事里,反映了社会现象,我看到了你对社会问题的关注,我看到你想要表达。可是,难道你的故事可以一分为二吗?你想要表达的、映射现实的,它可以照常映射;而你创造出的男警官、男英雄,他们真的不会让人联想到现实的男性吗?”
King知道祝语橙说的是哪一本,那是她最为骄傲的一本,她深爱她创造出的那两个男角色。
他们会不会让人联想到现实的男警官?好吧,可能会。但那又怎么了?
现实的英雄警官原本就值得受人称颂,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King诚实道:“也许会。”
祝语橙说:“所以,我想,不存在所谓的纸片性别,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但我认同,纸片人身上通常具有高于现实人的理想品质。”
King用力摇头,“我反对。你非要将纸片男人和现实男人联系到一起,让我觉得恶心。”
祝语橙坚持,“我不认为他们可以同现实完全分——”
King打断她:“他们可以。因为现实男人的基本盘太烂,烂到让人不想联想。不像女人,大多数的女人都文明、礼貌、待人和善。”
King说到这,公交车到了。应该说,这是第三班车,前两辆车已经在她们的讨论中驶离。
King准备上车,她的情绪从谈话中抽离,一下子冷静了下去,她回过头,歉意地看了祝语橙一眼。
King说:“抱歉,可能是因为黄总监的事,我……表现得有点激动,希望没有让你误会,我对你没有敌意。”
祝语橙说:“我才要说对不起,我也是,太激动了。无论如何,King老师,《雨中十字架》是非常好的作品,感谢你创作了它。”
King眨了下眼睛,说:“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接受阅读BG,我向你保证,我第一个读的会是你的作品。”
祝语橙和King相视一笑,她们举起手和对方挥了挥,说了再见。
如果有谁这时路过,看见她们,一定想象不到数分钟以前她们就在这里,进行着一场激烈辩论。
那场辩论就仿佛是从未存在过,而祝语橙知道,它不仅存在,而且还没有结束。
它会在King的心里,在她的心里延续下去……
要辩论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这样一个问题真的有标准答案吗?
如果大家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创作的东西更好,那说到后来,绝对全部都是诡辩。
祝语橙又清楚地知道,她的辩论要比King更容易走向诡辩。因为,她有着私心。
这个世界由小说构成,而她,祝语橙,就是所谓的女纸片人。
她为女纸片人说话,就是在为她自己说话……
祝语橙如何都无法承认,男纸片人不算男人。他怎么能不算呢?
他每个月会来月经吗?
他深夜走在街上会感到害怕吗?
他会遭遇女性所遭遇过的所有不公吗?
他有子|宫吗,他的生|殖|器|官会被欺占、被伤害吗?
亦或者,他是享有了所有男性的权利,又得到了创作者赋予的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
那他当然是完美的!那她这样的女纸片人,当然无法同他相提、同他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