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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第1页）

养心殿内，皇帝赵毓半靠在榻上，指尖捻着一串玛瑙佛珠，眼帘半阖，周身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郁威压。

钦天监监正林鹤站在榻前两步远的地方，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腰杆挺得笔直，却难掩眼底的拘谨。

“今日围猎场，谁赢了逐鹿弓？”赵毓缓声开口，伴随着佛珠转动的声响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赵纯立在另一侧，闻言微微躬身，恭敬回道：“回母皇，是镇国将军郑灵韵的长女郑榛。她今日猎得一头成年黑熊，论猎物凶险程度，远胜在场其她人，儿臣便依规矩，将逐鹿弓赐给了她。”

赵毓捻珠的手指顿了顿，眉头微蹙，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审视：“郑榛？朕记得前几年宫宴见过一次，见了朕连话都说不利索一副怯懦的性子，难登大雅之堂，怎么才过两年，竟练出这般本事？”

“儿臣也对她刮目相看。她性子虽还是少言寡语，气质却沉稳了许多，连应对黑熊时都不见慌乱。许是年岁长了，懂事了些。听闻郑将军还为她定下一门亲事，是齐尚书家的小女儿齐昭，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赵毓重新闭上眼，指尖继续转动佛珠，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了然：“灵韵这是在为女儿铺路呢。郑榛是她跟西戎人所生，血统本就容易遭人诟病，她怕自己百年之后，将军府换了主子，这混血长女没了倚仗，被人欺负。说到底，还是心疼闺女。”

“只是……”太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儿臣瞧着郑灵韵的次女郑梳，性子急躁，心性也简单，遇事没什么主见，若将军府将来交到她手里，恐怕难当大任。”

赵毓指尖的佛珠又顿了顿，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灵韵也不是糊涂人，在将军府掌权这么多年，心里自有掂量，想必早有合适的安排。”

话锋一转，她突然追问：“今日围猎场，可有人能拉开那逐鹿弓？”

赵纯如实回道：“在场官眷家的适龄男女，都挨个试过了，都是束手无策。”

手中的佛珠被她捏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赵毓抬眼看向钦天监，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林鹤，你说拉开逐鹿弓者，便是将来颠覆大周之人，还断言此人就在京中。如今弓也赐出去了，连个能拉动弓弦的人都没有，你这观测，是错了，还是在糊弄朕？”

林鹤身子猛地一颤，连忙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陛下息怒！臣的观测绝无半分差错！前日观星时，帝王星异常明亮，光芒直射京中，且方位与逐鹿弓所在方向相合，可见此人定然还在京中，只是或许……或许是时机未到，尚未显露真容！不如陛下恩旨，召官眷入宫赴宴，臣在旁暗中观她们面相、气数，定能找出此人！”

赵毓沉默着，指尖反复摩挲着佛珠上的玛瑙，良久，她才看向赵纯，语气稍缓：“纯儿，太姒妃身子的事，可有消息？”

赵纯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平静，躬身回道：“儿臣正要向母皇禀报，昨日太医来诊脉，已诊出喜脉，算日子，已有一月有余。”

“好，好得很。”赵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在宫中办一场宫宴，一来庆贺太姒妃有孕，让朝野知道皇家有喜；二来，也把南滇国送来的益女草宣扬出去，让京中百姓都知道，女子两两相合，也能有子嗣传承。待到来年开春，便将益女草的种子分发到各州府，让地方官组织百姓栽种。”

赵纯顿了顿回道：“儿臣遵旨。”

赵毓看着她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语气却放缓了些，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纯儿，你莫要怪母皇逼你。若我们是寻常百姓家的母女，你有无子嗣，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家事，无关紧要。可你是太姒，是大周未来的储君，子嗣之事，关乎国本，容不得半分马虎。南滇国的益女草，能让女子与女子诞下子嗣，且孩子会承袭双方血脉，这对你，对大周，都是天大的好事，你该明白母皇的苦心。”

“儿臣明白。”太姒垂着应着，女子生产不易，何况还是靠着益女草受孕，怀胎十月的辛苦、生产时的鬼门关，她光是想想，心口开始发紧。

可她是太姒，是大周储君，就算想自己生产，母皇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毓不再看她，重新转向跪在地上的钦天监，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宫宴就定在三日后。林鹤，你给朕记好了，宫宴之上，务必找出那个颠覆之人。朕绝不容许，有任何威胁大周江山的人，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林鹤连忙磕头：“臣遵旨！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必找出此人，绝不让她危害大周江山！”

赵毓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林鹤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养心殿。

赵纯刚要躬身告退，养心殿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缓步走入。

此人是赵毓最宠爱的鸾侍高阳舟。

他生得一副极俊的面容，其祖上因圣祖时期获罪，后代子孙永不得入仕，家族便转从商路，积攒了不少家财，却终究抵不过皇权威慑。

三年前，赵毓微服私访时见他样貌出众，便将他召入宫中封为鸾侍，如今不过几年光景，他已宠冠后宫，风头甚至压过了凤君。

高阳舟刚踏入殿内，快步走到榻前，慢慢弯下身子，膝盖轻轻蹭着锦毯，匍匐到赵毓脚边。

他微微仰头，一双桃花眼含着恰到好处的讨好与依赖，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赤金嵌宝盒，声音温柔：“陛下，阳舟听闻西夏使臣进献了上等的五食散，便特意去尚食局取来，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