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反贪,该从哪些衙门、哪些人开始,才能敲山震虎,事半功倍?”
“各级官员维持一份体面的生活,需要多少俸禄?”
“如今朝廷发下的俸禄,还差多少?如果要足额补齐,国库一年要多开支多少银钱?”
“还有,我大明惩治贪腐的律法,如今是过严了,还是过宽了?是否需要重新修订?”
朱由检想了想,补充道:“暂时就这些吧。让他们把这些问题,一条一条想明白了,写清楚了,再把方案递上来!”
“微臣遵旨。”高时明再次领命。
朱由检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王体乾。
“体乾,朕今日唤你入宫,原本却不是为了此事。”
说罢,他朝高时明示意了一下:“你与体乾说说,朕打算修缮京中道路,并让百官捐俸一事的前因后果吧。”
“是。”
……
片刻之后,高时明言简意赅地讲述完毕。
王体乾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
他能嗅到,这看似利国利民的善举背后,隐藏着不同寻常的机锋。
他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陛下……陛下可是觉得,百官捐俸之举可行,只是……应当让各人——量力而为?”
朱由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不错。然而,各人所‘力’几何,就需要体乾你来帮忙判断了。”
“朕会下旨,所有捐俸的官员,都统一到你那里交纳银两。”
王体乾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犹豫了片刻,又大胆地补充了一句:“不知……这‘力’,当为几何?是当尽其全力,还是……只尽半力?”
他一咬牙,不等朱由检发问,便将心一横,继续说道:
“就如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其家产号称二十万。前阵子为陛下分忧,‘略奉’七万,尚余十余万。如此家资,又当尽何力?”
话音落下,王体乾将头深深叩下,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
他这是在赌!
赌皇帝要的不是厂卫,而是“厂”与“卫”!
殿中,死一般的安静。
王体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战鼓一般在耳边轰鸣。
额角,有冷汗一滴一滴地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朱由检忽然笑了。
“田尔耕的祖父,乃是前朝兵部尚书,大破青蛮,威震西北。神宗爷多有赏赐,多年积攒,有此家产,倒也不算出奇。”
王体乾的心,沉了下去。
然而,朱由检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闻天籁。
“不过……体乾,你果然深体朕心。”
虽然这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与玩味。
朱由检从御案后走下,亲自扶起了王体乾。
“此事,不求各尽其力,只看各人心意多少便是。”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冷意。
“朕会让薛国观牵头,在京中每一条新修的路口,都立上一块功德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