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雪下得正猛,已然积了小腿一半深,洁白的世界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你接下来要去哪?”卢卡斯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很远的地方。”汤姆的回答简短而冰冷,没有任何具体信息。
他的目光投向漫天飞雪,似乎已经看到了遥远的、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未来。
卢卡斯看着汤姆的侧脸,那张俊美却写满冷漠与野心的脸。他原本设想过的,再次见面时要狠狠揍他一拳的冲动,在此刻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家伙,以“小孩”、以爱人的身份,深深地、几乎是霸道地占据了歌洛莉亚整颗心,真可恶……可是……
忽然,卢卡斯上前一步,出人意料地张开手臂,给了汤姆一个短暂而用力的拥抱。
“尽管不知道你以后会去祸害谁,”卢卡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复杂情绪,“但我知道,以你的本事,肯定死不了。照顾好你自己……别寄信。”最后三个字,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警告——不要留下任何可能带来危险的痕迹。
汤姆的身体在拥抱的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的目光越过卢卡斯的肩膀,死死地盯着的二楼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口——歌洛莉亚的房间。
一种汹涌而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冰冷的胸腔。是眷恋?是不舍?是犹豫?还是疯狂的、想要抛下一切所谓伟业、重新投入那个温暖怀抱的冲动?
他猛地想起了刚来到庄园不久的那一天,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歌洛莉亚谈起他那懦弱的、为爱痴狂最终却抛弃了他的母亲。当时歌洛莉亚温柔地抱着他,说:“但现在我才是你的监护人哦。”
那种毫无保留的、带着暖意的接纳,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穿透了这么多年他为自己筑起的冰冷高墙,仿佛那融化坚冰的温度,至今还残留在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修长、有力、苍白,此刻却空荡荡的,只有那枚象征着斯莱特林血脉、冰冷而沉重的冈特戒指,在雪地的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点残存的虚幻温暖,瞬间被现实的冰冷击得粉碎。
他猛地抽离情绪,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疏离,甚至带着一丝自嘲般的决绝:“照顾好她。做好哥哥……和舅舅。”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咀嚼这两个陌生的、充满家庭温情的词汇,然后肯定地说道,“家庭的温情……确实不适合我。”
说罢,他决然地转身,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庄园那被积雪覆盖的锻铁大门,黑色的身影在漫天白絮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定。
“小孩。”
一声凄楚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他身后传来。
汤姆的脚步猛地一顿,但没有回头。
歌洛莉亚冲下了楼,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和室内拖鞋就追了出来。冰冷的雪瞬间没过她纤细的脚踝,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却远远比不上她此刻心碎的万分之一。
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绝望地望着那个即将再次消失的背影。
“你要去哪里?!汤姆,你要去哪里?!”她哭喊着,想要追上去,却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卢卡斯从身后紧紧抱住。
“卢克!拦住他啊,你拦住他!”歌洛莉亚在卢卡斯怀里徒劳地挣扎着,声音破碎不堪,“他这一走……又不知道是多久……卢克!不要让他走!不要……”
卢卡斯紧紧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忍再看她绝望的眼神,也不忍再看那个在雪中僵硬的背影。
他别过头,对着风雪中那个身影,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承诺和驱赶:“去完成你的伟业,汤姆里德尔。我会照顾好他们。”
汤姆的背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回头。歌洛莉亚那心碎的哭喊声像最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凌迟着他刚刚重新坚硬起来的心脏。
他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他害怕自己用野心和黑暗构筑起来的一切,都会在那双流泪的绿眼睛面前土崩瓦解。
“小孩……”歌洛莉亚的声音变得微弱,却带着最后的、泣血般的控诉,“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你永远不会让我伤心吗……”
这句话像最终的重击,狠狠砸在汤姆心上。
他没有再犹豫——或者说,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来阻止自己回头——猛地拔出魔杖。
咻——!
一声轻微的爆响,移形幻影的力量扭曲了空间,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旷的雪地,和两个心碎的人。
雪,依旧无情地飘落着,越下越大,密密匝匝,仿佛要掩盖掉所有他来过的痕迹。
这是萨里郡许多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在这个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圣诞夜,在这个冰冷彻骨的分别夜。
歌洛莉亚瘫软在卢卡斯的怀里,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止境的泪水和无意识的、一遍又重复的喃喃:“他不会回来了……不会……”
卢卡斯紧紧抱着她,为她遮挡风雪,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沉重地拍着她的背。
他的目光望着汤姆消失的方向,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无奈、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梅林或许是眷顾歌洛莉亚的,在她二十岁孤身一人、被世界伤害时,给了她一个需要她守护的“小孩”,汤姆里德尔,一个有点坏心思却让她倾注了所有爱与温柔的孩子,给了她“监护人小姐”的身份和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