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遥遥相望。
早春明丽的阳光中蕴着浅淡的花香,熏得人有些飘飘然。
谈思琅只觉自己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先前的茫然也好、无措也罢,俱都融化在了这对视之中。她轻抿下唇,想掩饰唇边那丝扬起的弧度,涨红的脸颊却早已泄露了心绪。
骑射之外,尚还有几项需要考校。裴朔今日状态神勇,竟是接连夺魁。
可惜对视只有那一瞬。
围在裴朔身边夸赞祝贺的同窗愈来愈多,他早已顾不上移星亭中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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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武试结束,也不等裴朔来移星亭中,谈思琅已起身往武场行去。
她手中正握着那张从护国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她那日在护国寺还求了一支签,签文上说,她与她的心上人都会万事顺意、得偿所愿。
谈思琅脚步轻快,路上听得旁的学子说起裴朔的名字,自是以为这些人是在夸赞裴朔的骑术射艺,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偷听,想着一阵学给裴朔听。
她想告诉他,他真的很厉害,他很快就会如愿成为真正的小将军。
哪知,钻入耳中的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赞赏之语。
却听得那学子道:“你可还记得,元夕那日,裴朔独自一人在朝通街闲逛?你问我怎么知道,当然是我在朝通街上遇见他了。”
“自是只有他一人,所以我才奇怪,元夕那日他不去陪那谈家三娘,怎么今日又弄这样一出,还把人家姑娘请来观赛,当真是出尽风头。”
“谁知道呢?小将军的事情,哪是我们能管的?”
“倒也是,不说他了……”
谈思琅攥紧手中的平安符,脚下一顿。
元夕?
她侧过身去,看向槐序,杏眸中溢着不解:
“他们是在说阿朔吗?”
“他们是在说元夕那一日吗?”
她分明记得,不是这样的。
槐序暗道不好,元夕那日她便觉得裴二公子寻的借口蹊跷得很,毕竟武场乃是露天而建,又怎能忽视天色呢?只是小姐未提,她也只能轻轻揭过。
谈思琅迟疑道:“他不是说,只是练武入神,误了时辰?怎又会去朝通街呢?”
那日他们约定的如意楼乃在将军府北面,而朝通街,分明在将军府以南。这样南辕北辙的两处地点,她连自欺欺人都不行。
恰有一阵春风拂过,清甜的花香让谈思琅稍稍冷静下来。
谈思琅攥紧掌心,深吸了一口气。
他那日只是来迟,而并非直接爽约……
“会不会,是方才那个人看错了?他最知道我讨厌什么,何必这般?”谈思琅捏了捏掌心,“我想去问问阿……裴朔。”
上元之日,裴朔向她解释缘由时眼中的认真不是假的;方才裴朔回望她时的意气风发也不是假的。
也许是那人看错了。
也许是裴朔当真有什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她不愿冤枉人。
恰行至武场一侧,谈思琅忽而听得矮墙之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隔着矮墙,她听不太清楚,只能大概捕捉到些“小将军”“家中”“母亲”“安排”“出风头”“得意”之类的字眼。
她与槐序对视一眼,并未急冲冲绕过墙去打断裴朔与那人的交谈。
先来后到的道理,她明白的。
听人墙角到底不雅,她本想先去一旁的小亭之中等待片刻,哪知裴朔与那人的话语声陡然拔高,语气也愈发激动起来,他们的交谈之声,直愣愣冲入谈思琅耳中:
“怎么可能不烦?今日请她来,不过是为了在母亲面前装装样子,也全了尚书府那边的礼数而已。省得母亲和陈姨回头又在我耳边念叨……”
“吵吵嚷嚷、娇纵任性,日日只知撒娇卖乖,着实无趣得很。若不是母亲强逼,谁会想娶她……”
谈思琅握着那张从护国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几欲开口,却呆楞地发现,自己就好似一个溺水之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