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当然不是个普通人,可能是个术师,又或者别的什么人,但总归不是个道士。
魈当然不认识他,一般人也不会有看见他的机会。
所以当那个人对他举起酒杯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后才消失在原地。
就那么连续遇见了数个夜晚,后来的某一天,当那个人再度朝他举起酒杯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消失。
他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来到这个地方,来到这座庙里。
等到他走到那个人面前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要来一杯吗?”
崭新的酒杯被递到了他的面前,里面的酒液微微晃动,像盛满了一杯的月光。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实在太累,就像走在一片荒原上,不知方向,不知终点,不知道脚下踩得是真实还是陷阱,头顶的风雪又什么时候会停。
虽然是喝酒,但他喝的并不多,只是浅浅的抿了几口,便放在一旁,不再动。
先开口的是宿傩
“我看你的模样,似乎很苦恼。”
那模样已不是苦恼了,就好像把自己也拧成了一根线,打成了一个无人能解的结。
让人看着也揪心的紧,但同时让宿傩觉得好奇,只觉得有趣。
有些问题越是对着熟人,越开不了口,但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合适的人,似乎就没了这份顾忌。
宿傩此刻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所以魈开口了。
“眼前此景如镜中花,水中月。”
就好像站在月亮面前,不敢伸手,怕那月亮是真的,又怕那只是一个水面上的倒影。
“那就不要去想。”
宿傩熟练的把酒杯斟满,又递在了魈的面前。
“今夜,只有月亮,只有酒,只有你我。”
那双金色的眼眸闭上了半刻,在他几乎以为对方要拒绝时,接过了他手里的酒。
夜风温柔。
也是在这个夜晚,寺庙里最偏僻的一处房间,虚虚的点着一盏灯。
道离推开窗,迎一只灰色的影子入内,从那只鸟的脚上取下一封信。
把鹰放到旁边休息吃食,她并没有立刻去看那封信。
之后她就着桌上早已铺好的纸,早已研好的墨,提笔写了起来。
信上记录的东西大多琐碎,本月杏仁用了几两,糖桂花还剩多少,夜晚的仙人什么时候回家。
这都是些无用的琐屑,但是区别在于写给什么人看。
写完之后,鹰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塞好信纸,从这间偏僻的小院再度飞出一道影子来。
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细细看起那封信来,省去其中的问候,只关心里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她拿开了灯罩,借着烛火,看信纸在她面前燃烧。
她几乎是冷漠的看着这张纸燃烧,到最后末尾附上的姓名也在火焰中蜷缩,扭曲,化为灰烬。
她和五条真相识于三年前的一个晚上。
借着被人偷偷塞进她手里的消息,她来到了城外的一块荒地上。
那也是第一次,她见到了那个只存在于道士们口中的父亲的朋友,也是她杀父的仇敌。
在别人面前,她一直表现得不在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意的要命。
人怎么会憎恨一个从未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