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一点疑虑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他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消息彻底发酵之前,去面对曹操,去表明立场,再为兄长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因此,草草用完“朝食”(早饭),安抚好母亲后,他便便径直出了门,直奔曹府,想要面见曹操。
晨光熹微中,司空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矗立的石狮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威严肃穆,甚至带着几分狰狞。
祢和没有走正门,那是高官显贵通行的路径。
他绕到侧门,那里通常是属吏、仆役往来之所。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形清瘦,洗得发白的衣料更衬得肩背单薄,唯有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在寒风里不肯折腰的竹。
他的发丝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露出一双过分清澈明亮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紧紧望着那扇紧闭的侧门,眼底深处压抑着几分不易为人察觉的焦灼与决绝。
他算准了时辰,这个点,曹操通常已在府中开始处理军政要务。
他是来“请罪”的,姿态必须做足。
然而,他甚至未能靠近那扇侧门台阶五步之内,便被两名值守的带甲侍卫面无表情地横戟拦下。
冰冷的戟刃在微弱的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交叉挡在他身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丞相有令,今日不见外客。”
侍卫面无表情地横过手中长戟,戟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祢令史,请回吧。莫要在此逗留,以免……自误。”
“自误”二字,被刻意加重,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祢和的喉头瞬间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狠狠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这该死的阶级!
他知道,这绝非普通的拒客。
这是来自曹操的敲打,是无声的警告和下马威。
昨日兄长那般疯狂的行径,曹操没有立刻派兵锁拿他兄弟二人问罪,或许已是看在他往日那点“微末功劳”和“过人才智”的份上,留了最后的余地。
但这余地究竟有多大?曹操的耐心还剩下多少?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这种悬而未决、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他心念急转,思索着是该继续强硬请求,还是暂且退去以图后计之时,身后忽然飘来一阵清冽中带着微醺酒气的特殊气息。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慵懒散漫、却仿佛能穿透这紧张氛围的含笑话语。
“咦?这大清早的,司空府门前倒摆了尊玉像?”
祢和听到,猛地回头。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料子是极名贵的江东云锦,却被他穿得松松垮垮,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小半截线条清晰的锁骨,非但不显邋遢,反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流意味。
他面容俊朗,眉目疏朗,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像是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像是藏着钩子,鼻梁高挺,唇瓣因沾染酒气而泛着一种温润的绯红。
明明是副极出色的一副皮囊,偏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没正形的懒散劲儿,手里还晃荡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
正是曹操身边最得信任、也最特立独行的谋士,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