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心头猛然一跳:“你在说什么?”
阿离后退几步,她已经逃出来了,就绝不可能再回到那里,除非她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阿离倏然转身,义无反顾地跑向崖边,纵身一跃。
今日不是一个好日子,天阴沉着,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低到人喘不过气来。
艳红如血的嫁衣在灰蒙蒙的天边翻飞,蹁跹,落下,像是一朵尽力绽放又很快凋零的花。
“阿离!”
陆景明目眦尽裂,疯了般往崖边奔去,却被身后赶来的人死死拦住:“陆公子!陆公子!”
阿离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极速坠落,陆景明不顾一切冲到崖边,可还是没能抓住她。
似乎是看见了陆景明,阿离朝他勾起一只小手指,嘴唇开开合合,说了最后一句话。
只可惜,山崖上的狂风剧烈吹过,连她最后的声音也被吹散。
而后,坠入汹涌的河流,彻底消失不见。
“阿离!”
陆景明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你们给我滚开!放开我!”他拼命挣扎着,几近疯魔。
身边的人更是不敢松手:“陆公子!你冷静点!”
眼前逐渐变得一片空白,陆景明狼狈地跪在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不知何时已落了下来。
*
三月后,潘家因布料问题,指使下人威胁及暗害百姓等事,被刘家翻了出来,一时全城哗然。
而后,在刘家的推波助澜下,名盛一时的潘府就此被官府一举查封,所有家产充公,潘源、倪锦等人下狱,听候发落,其余奴仆通通变卖至外地。
不久,一份检举皇商陆家的奏章也递到了御前。
里面满满都是陆家这些年对朝中各级官员行贿的证据名目,其中内容还涉及王大人密报的上溪郡郡守贪腐案。
除了这些还有陆家仗着权势,在兴阳郡当地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多条罪证。
条条桩桩,非一日之功。
而写奏章的,正是陆家的小公子陆景明。
兴阳郡的百姓都盛赞陆小公子大义灭亲,不应株连,也有人说陆小公子从小就养在外面,自然与陆家人不一样。
可陆景明知道,他与那些他深深厌恶的陆家人没什么两样,早就已经坏了。
在潘源被判斩立决的旨意下来那日,官府来人将陆老爷带走了,他像条死鱼般拼命挣扎,大骂陆景明是白眼狼、孽子。
陆景明冷眼看着,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直到一个人的上门,才彻底结束。
徐英带来了几只大箱子,她一个个打开,里面装满了当时他留给阿离的东西。
到了最后一只小箱子时,她说:“这里是她这半年来攒下的,阿离说,她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所以托我在她走后,把这些东西全都给你,这样你们就两清了。”
“两清?”陆景明摇摇头,瘦骨嶙峋的背影看上去顽固又偏执,“谁说要和她两清了?”
徐英双眼通红:“你纠缠了她那么久,还不肯放过她吗?”
自阿离跳崖后,陆景明派出的人已在崖底搜寻了整整三月,除了几片破损不堪的喜服,什么也没有找到。
陆景明便认定阿离其实并没有死,就像他初遇她的时候,掉下去的她已经被人救起,还好好地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
徐英冷笑起来:“陆景明,不要自欺欺人了,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阿离早就已经不在了!”
“你闭嘴!”陆景明忽然变了脸色。
徐英却丝毫不惧怕,她迎上陆景明暴戾的双眼:“本来阿离不准我说的,可我憋在心里难受。”
“她最后一次见我时,和我说了一个秘密,陆公子想知道吗?”
这句话就像一朵诡丽的罂粟花,对陆景明有着致命的吸引,可一旦触碰,剧毒便会顷刻攀附而上,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