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川冲进去的一瞬间,浓烟立刻呛入肺腑。
热浪灼得皮肤生疼,他抬手以袖挥开眼前的浓雾,玄色锦袍被火星灼出细密的焦痕。
“阿离!”
谢璟川很快来到内室门前,朱漆门扉被烈火灼得滚烫,已然扭曲变形,不论如何都打不开。
他毫不犹豫地踹开眼前的门,声音在火海中显得嘶哑破碎:“阿离!你在里面吗!”
突然,一道素白身影自偏殿方向踉跄奔来。
“谢璟川!别进去!”
阿离散发赤足,长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颈侧,单薄雪白的中衣被烟灰染脏,根本抵挡不住热浪的侵袭。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力气大得惊人:“别进去!”
“你……”谢璟川瞳孔骤缩,声音发抖,“你怎么在这里?”
他眼底映着跃动的火光,立刻注意到她脚上蜿蜒的血痕。
“刺啦”一声裂帛响,谢璟川撕下内里的朝服下摆,将她脚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又用身上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稳稳抱起她:“我带你出去。”
话音未落,不堪重负的主殿房梁轰然砸落,谢璟川手掌死死扣住阿离的后脑,迅速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下。
燃烧的巨梁倒下,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他背上,又翻滚着拦在距殿门几步之遥的地方。
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的脊背猛然弓起,却仍用双臂为她撑出一方天地。
四周热浪翻滚,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谢璟川额角青筋暴起,炽热的木屑擦过他的颈侧,瞬间灼出数道血痕。
“谢璟川!”阿离在他怀中挣扎,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湿热,不住地发抖。
谢璟川却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声音沙哑得可怕:“没事,别怕。”
他小心从她身上起来,再次将她打横抱起,可背上伤势实在太重,短短几步路,却走得格外艰难。
谢璟川咽下喉间的腥甜,手臂肌肉绷紧,奋力稳住身形,抱着她大步冲向殿外。
侍卫们立刻冲上来接应,将两人救了出来。
当阿离被放下时,谢璟川背后的伤已然狰狞,太医门早在外面等着,立刻上前为二人看伤。
谢璟川的目光始终落在阿离身上,对一旁哭泣的兰心和明霜吩咐道:“今夜郡主宿在东宫的正殿,你们先去准备。”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愣住,郡主再怎么说也是未出嫁的女子,怎能不明不白地宿在东宫,与太子共处一室?传出去必然不妥!
可谢璟川只是静静地扫了他们一眼,眸底掠过危险的暗光,上位者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
兰心和明霜很快带着几个小宫人离开,为阿离看诊的太医跪下回话:“回太子殿下,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脚底被碎片划伤,微臣已为郡主上药包扎,静养几日便好。”
谢璟川颔首:“有劳太医。”
他起身,却瞥见为自己看诊的太医正要开口,立时挥手止住他。
谢璟川半跪在欲言又止的阿离身前,一手拢住她的脚踝,让她光裸的双脚踩在自己腿上,温声说服她:“青鸾殿被烧成这样,寿安宫也去不得,去东宫将就一夜,可好?”
阿离忍不住蜷了蜷血污交错的脚趾,她脚下踩着的是晋国太子可用的海水江崖四爪蟒纹,纹路细密,触感很是奇特。
她抬眼,与谢璟川四目相对。
他此刻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头发散落下来,一缕额发垂在眼前,发梢还坠着将落未落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一道刺目的红。
阿离擦掉他唇畔的一点血迹,缓缓点了点头。
东宫与青鸾殿相距不远,谢璟川没有乘辇,阿离是被他抱回东宫的。
一路上,前来救火的宫人纷纷低头跪下,不敢直视。
阿离有些自我放弃般地靠在他肩上,反正他是太子,不管今后有何传言,他都能压下去。
她低垂着眼,将今夜的事说给了谢璟川听。
不知是从几日前起,阿离的寝殿里一直有树叶摩擦的悉索声,像是被风吹动发出的。
可青鸾殿里并没有多少树木,都离她的寝殿很远,阿离领着兰心她们找了几次,每次皆是无功而返。
阿离近日的睡眠本就浅,今夜那声音比前几日都大,她实在受不了便自己跑去了偏殿睡,没有叫醒殿外守夜的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