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时临川顿了一下,“其实我之前只是为了做榜样才吃给你看的。”
说完之后,两人又没了声音,沉默将时间的流逝放大,时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我走了。”时寻这样说着,没动。
“再见。”时临川说,他同样没有伸出手,明明两人只隔着一臂的距离。
外面把时寻接走的车已经等候多时,司机走下车,把时寻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帮他把车门拉开。
他将一个人去往他从未去过的远方。
时寻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挖去了一块,只有与时临川对视的时候,那股分别的感觉才会从心底一丝丝涌上来,像是被热水泡开的陈皮,苦一点点涌到喉口。
对于要远行的人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没有大太阳,天空被浅灰的云铺满,这份趋近于白色的灰将时寻的眼睛照得像纯净的灰色水晶。
同样灰色的戒指在不亮的天光中显得异常亮,至少对时寻来说是这样。
在临别的最后一秒,时寻忽然伸出手,在时临川右手无名指根部摸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只有时临川听见他说了什么——“敢不来找我你就死定了”。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凶,脸上的表情也很凶,时临川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像一只飞翔的小鸟,飞到了离他更远的晴空之下。
黑色的丰田顺着郊外的小道一直开,一直开,越来越小,一直开到天空的尽头。
时临川的宝贝就这么被带走了。
胸膛空了一块,时临川不自觉按了按心口,他的心像充满气的气球,绑在时寻手上,时寻一走,心也被牵走了,在半空摇摇晃晃。
他就站在那里,一直到门卫探出头问:“时老师,你还不回去吗?他都走嘞。”
时临川这才收回目光,对着他笑了一下,神色自若语气平常:“我也回去了,大爷天凉了,记得添衣啊。”
门卫大爷乐呵呵地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人造人和人类是没有区别的,时临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这样,不过他已经许愿了。
二十几年他从来没有许过愿望,比起这个,时临川更相信科学。
可今天晚上,他却认认真真对着漫天星空许下了愿望,他希望时寻不要被外面的人讨厌,他希望他不在的日子里,时寻依旧快乐也依旧幸福。
担心天上的神仙听不见,时临川把这个愿望说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所有星星都消失不见,他才慢慢走回了空荡荡的房子。
他只有一个弟弟,自然是比天上的星星还宝贵的存在-
“大哥,我们一会儿去哪里?”时寻试图和司机搭话。
研究院明面上就是个搞科研的地方,有部分区域甚至是预约就能进的,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
时寻望着外面的场景从荒野变成高楼林立的街头,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哪怕表现得再勇敢,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司机没有回应他,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塑。
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寻又坐了回去,望着窗外流动的色彩出神,觉得有点眼熟,又觉得一定是错觉。
直到时寻下了车,站在时临川给他安排的房子前,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在最后一个小世界里出现的房子嘛。
屋内的陈设都一模一样。
或许时临川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不,时临川一定想到了。时寻承认,时临川比自己看得要更加远。
熟悉的场景让时寻稍稍轻松了些,他把行李箱规规矩矩地摆在鞋柜边,站在玄关处看着摆出来的拖鞋出神了一会儿,蹲下打开鞋柜。
时临川准备得很充分,光是拖鞋就有六七双,可每一双都很合脚。
时寻眼里亮起的光黯淡下去,他把自己放在沙发上,像是放错位置的小小的行李。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去,比他眼睛的颜色还要暗很多,变成了苍青色,他看着门口出神,可这一次没有人堵在门口,也没有人大踏步走过来用力地亲他的脸和嘴唇了。
时寻望着墙上的挂钟失神了很久,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最多难受十五分钟,可他还是拖拖拉拉难受的半个小时,最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
他打开行李箱,把书一本本拿出来,又把书里面夹着的薄薄一片金属摘下来,掌心很快就把这枚金属薄片捂热。
在离开研究院之前,不管是什么人都要通过金属检测,对于一般的人类研究员自然是像过个安检那样轻松,可对于时寻这种被驱逐出去的人造人,那些人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每一样金属物品都要拿出来检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