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那个笑起来就能让他满心欢畅的女子就要嫁作他人妇了,自己还能再见到她,与她再像从前那般自在地说话吗?
终于,谢璟川放下了汤碗,缓缓擦拭唇角:“陈爱卿继续说吧。”
陈翊之艰难地牵动嘴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陛下。”
清甜的梨汤如一剂良药,让谢璟川劳累的身子顿时舒畅了许多,原本因不适而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见陈翊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谢璟川并未再为难他,只要他日后安分守己,不再肖想不可能的人,他不会再动手。
陈翊之很快从勤政殿内出来,他安静地垂着头,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
往外走出几步,他远远瞧见个人影,是户部尚书王大人。
陈翊之上前见礼,王大人也瞧见了他,停下来寒暄了几句。
“下官正想着晚些时候去拜访王大人,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陈翊之道。
王大人有些惊讶,户部与禁军一向来往不多,不知是何事需要上门拜访他。
陈翊之看出他的疑惑,主动道:“王大人知道的,禁军守卫京城,也掌管京城内外人员的出入,近日下面的兄弟们巡逻时发现,城外陆陆续续来了些难民,听说是从南县而来,那里闹了饥荒。”
王大人皱眉道:“可近日并无饥荒之情上报,陈统领所言可为真?”
陈翊之点头:“千真万确,若大人不信,可随下官去一趟城门,一见便知。”
王大人正了颜色:“若真有饥荒,下面州县却未上报,那这事可就大了,老夫需要立刻禀告陛下。”
陈翊之却拦了他一下:“下官方从勤政殿内出来,见陛下眉眼间隐有病色,如今城外情况未明,不如待调查清楚后,再向陛下禀报。”
王大人觉得他这话有理,点点头:“劳烦陈统领在宫门外稍等片刻,老夫将手头之事向陛下禀告后,再与陈统领汇合,我们一齐去城外看看。”
“如此甚好,最好明日之内摸清情况,最迟明晚我与大人再一同来向陛下禀报。”陈翊之道。
王大人答应下来,转身朝勤政殿走去。
陈翊之攥紧了手中的奏章,最后朝隐月阁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大步离开。
*
因谢璟川对这场大婚极为重视,阿离每日天不亮就被拉起来试衣裳、试首饰。
不知是第几次被宫人们簇拥在站在巨大的铜镜前,阿离眼睫低垂,掩住所有情绪,任由宫人们摆布。
尚服局女官跪在她脚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裙裾的每一处褶皱,嘴里不住念叨着:“娘娘您在稍站直些……这儿,对,这儿再显出些腰线来……”
阿离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目光不经意瞥向寝殿内侧。
层叠的纱幔被金钩挽起一半,露出里侧宽大的床榻。
谢璟川只随意披了一件玄色寝衣,衣带未系,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
他侧卧在床榻上,一手支着头,墨发披散下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帝王威严,多了几分慵懒的侵略性。
看着阿离这会儿被拉着试衣裳,他眼底含着饶有兴味的笑意,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其实早在阿离被抓起来前,谢璟川就醒来了。
借着未明的天光,他静静凝视着阿离的睡颜,不厌其烦地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这件的颜色衬你。”谢璟川忽然开口,嗓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磁性,在这满是衣料摩挲声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女官笑着回道:“娘娘皮肤白皙,什么颜色都衬得极美。”
谢璟川与有荣焉地点头:“再试试那顶凤冠。”
他一句话,宫人们又忙乱起来。
阿离感到那顶缀满东珠和宝石的凤冠被小心地戴在她头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铜镜中映出的人影峨冠博带,华服加身,即使没有上妆,也美得惊心动魄。
阿离眼中有些陌生,很快一闪而过:“陛下觉得怎样?”
“极美。”谢璟川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目光始终未离开她。
阿离的心在华服下冰冷地跳动,脸上晕开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仿佛因他这句赞叹而羞涩不已。
谢璟川喟叹一声:“另外那几套也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