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一片樱花林,风一吹就像下雪一样,我带你慢慢走,小心台阶。”
陈让摸着那根光滑的盲杖,燕云渡花了一周的时间为他打磨了这跟盲杖,记得燕云渡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告诉他:“这样你走到那里,我都能知道了。”
“阿让,发什么呆呢?”郑文基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前面那儿有小孩在放风筝,走这边来。”
陈让却象是个新奇的小孩,他侧耳倾听,不远处的风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风筝线在风中振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会飞行的昆虫,他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这是他在那个偌大的别墅里面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你也想风筝吗?那要不去那边,我看看有没有卖风筝的。”郑文基提议道。
陈让刚想要答应,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樱花的香气,这个味道让陈让猛然僵住了——
是燕云渡将他抵在书房,书房暗影飘香的味道。
“喜欢这个味道吗,宝宝?”燕云渡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回想起来,“春天要到了,B市的樱花很多,等全部盛开的时候,都会是这个味道了,这样你在其他地方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在干什么。”
陈让有些不自在想要别过脑袋,哀求他想去外面看看。
但是只是温柔的将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告诉他:“外面太危险了,等你好一些我们再出去,现在就在这里陪我,好吗?”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阿让?”郑文基担忧地捏了捏他的手,“受凉了?面色怎么这么白?”
陈让猛地会审,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没事,就是太阳有点刺眼。”
这谎话说得可笑,一个盲人怎会被阳光刺到眼睛?但郑文基体贴地没有拆穿。
他们找了棵樱花树下的长椅坐下。
陈让摸索着接过郑文基递来的水瓶,冰凉的瓶身凝结着水珠,柠檬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他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久违的畅快。
“慢点喝,”郑文基笑道,“又没人跟你抢。对了,尝尝这个三明治,听说是季节限定。”
陈让咬了一口,饱满的樱花味道在口中爆开,甜中带酸的滋味让他想起大学时光。
那时他还没失明,郑文基经常从后面那家爆满的甜品店给他买不同的小点心。
“好吃吗?”郑文基问。
“嗯,”陈让点头,嘴角沾了一点三明治,“真不愧是限定阿。”
郑文基自然地伸手替他擦掉嘴角,如同他们在宿舍做的那样。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陈让条件反射般后缩——燕云渡从不允许别人这样触碰他。
“宝宝,这里只能我碰。”燕云渡曾用指腹碾过他的嘴唇,“我不喜欢别人触碰你。”
“对不起,”郑文基收回手,声音带上了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
“不是的!”陈让急忙解释,“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习惯了被那双看似温柔的手一寸寸擦拭身体,仿佛要洗去所有他人的气息?
“你知道吗,”郑文基突然说,“你现在看起来比在别墅时好多了。那时候你总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总是很紧张,好像在等待什么惩罚一样。”
陈让握紧了盲杖。
他当然记得在别墅的日子——燕云渡如何“体贴”地辞退了所有护工,如何周到地将别墅里所有尖锐物品换成圆角设计细心地为他准备每一顿餐食和每一次药物。
“这是维生素,”燕云渡将白色药片放在他掌心,“医生说你还需要调养。”
陈让当时就闻到了药片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苦味,但他还是乖乖吞了下去。毕竟,燕云渡是为了他好,不是吗?
“嘶——”
这时候,风忽然大了起来,陈让忍不住一个哆嗦。
郑文基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嶙峋的肩膀:“风大了。”
那件外套地披在他身上,“小心受凉。”
低下头才发现陈让其实很瘦弱,微长的卷发披散下来,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露出清秀的眉眼,小鹿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无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郑文基,抓紧了他的衣袖,眼尾泛着漂亮的粉红色,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不,不好意思……”
连声音都带着勾人的软和异样。
郑文基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他缓缓低下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阿让,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吗?陈让露出迷茫的神色,开心?什么是开心?是能够自由选择今天穿什么衣服?是能够随意决定何时出门?还是能够毫无负担地接受朋友的触碰而不必担心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