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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十二月大雪弥漫3(第2页)

三个小时之后,在新德里机场的航站楼里,我站在巨大的透明玻璃前,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难以相信,真的要回去了吗?真的又要回到从前日复一日的那种生活里去了吗?

亲朋好友都在等我,甚至网络上不计其数的陌生人都在等我报一声平安,我已经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连我是死是活都无从得知。

如果我说,在那一刻,我想消失,会不会显得太过卑鄙?

候机大厅里人声嘈杂,我回过头去看着那些不同肤色的人,那一刻世界仿佛无边无垠,随处可去,又好像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朋友讲过,我是带着不情愿的心情,看着工作人员在我的护照上盖上出境章的。

旅程中种种艰辛不快,在“啪”的那一声之后,都化成了乌有。

不必非得是印度,随便哪里都好,让我的灵魂借居在任何一具躯壳中,只要不做我自己,让我游离在我的人生轨迹之外,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在D镇的最后那几天,我一直在负隅顽抗,借着雪后路滑不安全的借口,将离开的日期一天天往后推,一直推到了不走不行的那一天。

夜班车上,一车旅客都沉默不语,我塞着耳机,目光失焦地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小镇,一晃神,巨大的黄色月亮就在身旁。

那是只能用神迹来形容的景象,我把瞌睡中的Jenny摇醒:“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她不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激动。

我急得眼泪凝聚在眼眶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我看到了,巨大的,圆润的,温柔的黄色的月亮,最后一个属于D镇的夜里,它为我们送行。

在清迈时,Jenny把她从国内带去的中文版《夜航西飞》送给了我,从清迈到曼谷的飞机上,我读了一半,后来它被放在箱子里一同去了印度。

在大吉岭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一个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念书的姑娘,她无意中谈起白芮儿·玛克罕,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告诉她,我身上就带着这本书。

在她离开大吉岭时,这本书跟她买的茶叶一起,被塞进了她鼓鼓囊囊的背包。

我当时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书的封面,忽然惊觉,原来这就是人生的缩影。

可为什么,人生好像已经寸步难行。

我须得透支着每一个明天的勇气,才得以度过每一个煎熬中的今天。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看世界上依然还有那么多快乐的人,而为什么我们不行?

北岛在《波兰来客》中写过这样的句子——

那是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在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梦碎的声音,你听见过吗?

每一个夜晚都是一次死亡,到了天亮,生命重新生长。

这个孤单的星球上有多少孤独的灵魂反复经历着这样的朝生暮死。

我们活着是如此行将就木,死后也不知道要去何处。

那这汲汲营营的几十年,究竟所为何事?

有梦想,却没有方向,日日夜夜,活得像一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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