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会儿,嘴里那点酒气都散没了。
亏,血亏。
噢,还有胸口这个血口子。
那块面巾才巴掌大小,遮张瓜子脸足够用,此刻堵在伤口上,早已被鲜血泅湿透,若是再不找地方安置,地上就又要留下血迹了。
官兵追赶的动静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蒋飞换了几个方向都出不去这片街巷,一抬头看见个熟悉的匾额,眉头一挑,攀着院墙翻了进去。
……
陈府。
夜早深了,西北角小院的浴房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半人高的浴桶里飘着大片殷红花瓣,陈书眉靠在桶壁上,两条玉白的手臂搭在浴桶边沿,手掌啪嗒啪嗒拍打着水面,正在发呆。
今日她回国子监以后才知道,她和蒋飞前脚被公主府的人接走,后脚王璠的死讯以及死亡存疑一事就传遍了整个国子监。
紧接着不知哪里传出流言,说王璠为人仗义疏财,虽顽劣却甚少得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爱伸长鼻子管旁人闲事。
因此,王璠突然暴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密辛,因而被人灭口。
——这话多半是国子监的闲人们闲谈时胡沁的,陈书眉却不敢不多心。
毕竟……她作为几位嫌犯中的一员,的的确确有些不可为人知的密辛,若是不幸落到旁人手里,真会逼得她杀人……也说不定。
不到那份上,谁知道逼急了人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片嘈杂,陈书眉从思绪中惊醒,这才意识到浴桶里的水早凉了。
她裹了件袍子从浴桶里爬出来,水滴顺着光滑纤细的小腿往下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门口。
外头值夜的丫鬟听见声响,问:“三姑娘洗完了?”
陈书眉隔着门先问了句“外头在闹什么”,丫鬟道:“说是官兵追查神偷圣手,不知怎么追到了咱们府上这一片,老爷让各院门户紧闭,别让贼人进来。”
“神偷圣手?神偷圣手逍遥了好几年,怎么会轻易让官兵发现?”
隔着一扇门,房内的声音有些沉闷发虚,丫鬟侧耳仔细辨认,回:“噢,说是神偷圣手受伤留下了踪迹,怕是逃不远。”
房内突然没了声响,丫鬟又问了一遍:“要奴婢进来收拾浴桶吗?”
房内仍是没声。
丫鬟不明所以,不知该再问一遍,还是直接推门进去,就在此时突然听见里头“扑通”一声,像是跌在了浴桶里的声响。
丫鬟急了,这定是水泡得太久,人晕了,在浴桶里摔一跤磕一下还算轻的,万一淹在里头可如何是好?
“三姑娘,你没事儿吧?奴婢进来了!”
丫鬟使力往门上一推,谁知刚推开半条缝,隔着水汽险险瞧见水面上半个肩膀,就被一股力“咣”的按了回去。
“别进来!我……我没事儿!只是磕了一下!”
陈书眉的声音略带了三分张皇,丫鬟虽不太放心,终究不敢硬闯,悻悻退了出去。
直到退到院门口,丫鬟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浴桶距离房门足足有一丈远,方才她推门的时候,小姐分明还泡在水里,那……那那那……那伸手关门的又是谁?!
同一时间,陈书眉反锁了房门,慢慢走到浴桶前,盯着里面那人熟稔的面容,以及十分陌生的躯体,道:
“蒋公子深夜到访,我不得不冒昧问一句,我们……很熟吗?”
蒋飞“噗嗤”笑出了声,一手捂在胸口,嘴唇泛白:“别这样嘛,好歹同窗一场,我和陈三姑娘也算共患难了不是?”
“共患难?!”陈书眉气得眉毛倒竖,“共患难?你就是这么对待同你共患难的同窗的?!”
陈书眉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蒋飞胸口那个窟窿:
“你你你……你是神偷圣手!大理寺的官兵正在追你!你还受伤留留留……留下了踪迹!你竟然……竟然跑到我我我……我家里来,若是被被被……被人查到,我是要背上包庇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