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桥看出他这几日心不在焉,扒着饭看他细嚼慢咽地数米粒,等吃饱了才抹抹嘴随口道:“明日我要去城里采买,本来想带你一起,既然你状态不好,就在家里休息吧。”
“去城里?”温娇娇警觉抬头,“哪个城?”
李桥觉得他莫名其妙,“还能有哪个,离这最近的只有清河,要想去其他地方也得从清河过去走官道,都远着呢。”
温娇娇紧张追问道:“那你当日回吗?”
李桥拿根麦草尖剔着牙,“一来一去怎么也要大半天了,肯定得住一晚,至多三日。”
“三日?!”温娇娇一拍筷子站起来,说着眼圈就红了,“你怎么能去三日呢!?”
李桥觉得他好笑,“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我才没有。”温娇娇双手一抱胸撇撇嘴道:“我、我是觉得你要去城里,晚上肯定得住店,既然来回不过半日,采买也用不了多久,何必要多花那些钱住两晚?”
李桥打量着他玩笑道:“嚯,想不到你还挺勤俭持家,这就管起我用钱来了?”
温娇娇被她说得把脸转过去,“我寄人篱下的,我哪里敢。”
李桥只当他是矫情毛病又犯了,勾了勾嘴角没理会他起身上院里干活去了,温娇娇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默默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片水泽。
宋六娘早就告诉过他,那村长儿子就是在清河县里当官的,李桥哪里是去采买,分明是打算去会情人了!
*
次日醒来时天还黑着,李桥早早地去抬了四桶井水回来填满了水缸,有这些水管温娇娇用三日怎么也够了,又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吃食,看到床上被窝里鼓鼓囊囊的那一团,李桥才笑了笑关上门离开。
她昨日就已经找老温借来了牛车,上面提前装好了这一趟的行囊,趁着天还没亮驾着牛车出了村子。
她能这么放心地甩手离开,也是存了考验温娇娇的心。
这小男孩看着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批了张人畜无害的皮子,可毕竟是老温从外面买来的男人,又是青楼出身,纵然他自己说还没破身子,但保不准都是谎话。
说到底,李桥还是觉得膈应,从青楼那种地方出来的男人,谁能保证一定干干净净?
而且温娇娇自称失了忆,只记得自己的姓氏,这一点也十分可疑。他的谈吐做派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看似品性良善性格又天真烂漫,万一是个心机深沉的装装样子,人前装得看不出,此行她离开村子也能一见分晓。
她早已叮嘱过老温帮忙看着他,家里的柜子里还放了些数目不小的银钱,如果温娇娇敢拿了钱趁此机会逃跑。。。
李桥的脸上露出些许阴郁的狠戾之色。
牛车已经驶出村子许久,回头看只有浓雾裹挟着群山峻岭,再不见人间烟火。天边泛起青白色的晨曦,拂晓之际,连鸟鸣都格外遥远,天地一线之间静得仿若只留下李桥一人,和她驾的这木车前那只呼哧带喘的老黄牛。
这条通往清河县的路她独自走过许多次,从没有觉得如此清静过,甚至静得有些过头了。她猛然间才反应过来,也许是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男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竟渐渐无法适应如此宁静了。
正感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躲在后车突然动了起来。李桥警觉地摸上腰间别着的短刀,回身看去——
只见后车盖行李的盖布下面动了动,那“动物”鼓捣了半天终于扒拉到了盖布的边缘,一只纤白修长的手抓着盖布一角猛地掀开,温娇娇扑腾着露出了脑袋。
他被渐明的天光晃了眼睛,水蒙蒙下发亮的眼眸就像这薄雾中的晨曦,他艰难地用手拨开脸上的乱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
“憋死我了,这布好脏,怎么还有股猪毛味。。。”
“你怎么在这?”突然从车上变出个大活人,李桥惊讶之余也意外,她万万没想到温娇娇会跟着她一起走,还费尽心思藏在车上。
想来是她去打水的时候温娇娇就藏好了的,还故意拿枕头填在被窝里迷惑她。
温娇娇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李桥:
“你说对了,我就是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