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之只是皇上的外甥,皇上给他这般多的赏赐,哪怕借着成婚之礼的名头,也实在是太过了,他这世子的风光,难道要掩盖住宫中的几位皇子吗?”
“皇上如此行事,真是半点儿都不顾皇儿的脸面了。”
淑贵妃说着,见着玉蕊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要回禀的样子,眸色一厉,呵斥道:“还有什么话一并回禀了,你敢欺瞒本宫不成?”
玉蕊伺候了自家娘娘多年,深知娘娘如今在外头瞧着脾性还好,可私底下对下头的人却是动辄呵斥责罚,见着贵妃这般斥责,玉蕊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还打听到世子和崔氏从勤政殿出来就去了华阳宫,听说是皇上吩咐的,说定国公夫人如今在宫中小住,叫世子这个表弟带着崔氏去见一见。”
“听说,定国公夫人出手大方,也送了不少贺礼。”
玉蕊说起定国公夫人这几个字时,心里头也有些别扭,明明淳安公主在宫中小住,以公主的封号称呼便可,可偏偏自家娘娘私下里更喜欢听他们这些下头的人称呼淳安公主为定国公夫人。
兴许,在贵妃娘娘心里,淳安公主嫁给了大她十余岁的定国公,这几年膝下也没有子嗣,是宫中的一桩丑事。
玉蕊不止一次觉着,这些年娘娘性子愈发偏激了几分,对于和先皇后有关的人怀恨在心,真真是有几分魔障了。
这话玉蕊放在心里没敢说,却也懊恼自己当初在内务府没使些银两,给她安排到别处伺候其他妃嫔。她还以为昭阳宫是个好去处,伺候贵妃娘娘也是个体面活,哪里知道,这些年下来,跟了这么个主子是半点儿好都没讨到,反倒是天天受气,前程也没个保证。
眼看着贵妃脸色铁青,愈发难看起来,玉蕊低着头屏气凝神,等待着贵妃将桌上的茶盏砸在她头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嬷嬷拿着一碗安神的汤药进门,见着殿内的情形,对着玉蕊道:“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娘娘就是了。”
玉蕊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贵妃磕了个头,便起身告退出去。
端嬷嬷将安神的汤药递到贵妃手中,温声道:“太医不是说了叫娘娘少发怒吗?娘娘记不住,不是作践自己的身子吗?二皇子还要指望娘娘这个母妃呢。”
端嬷嬷是自小便伺候在贵妃身边的,在贵妃跟前儿也颇有几分脸面,听她这么说,淑贵妃眼圈一红,突然就落下泪来。
“我哪里是不记得太医的话,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可是我心中实在是委屈。皇上待陆秉之这个外甥都比待本宫生的儿子宽厚亲近,今个儿陆秉之带着崔氏进宫去了勤政殿请安,听说皇上赏赐了好些东西,叫人送去卫国公府。”
“嬷嬷,皇上前脚才杖毙了则哥儿身边的太监,宫中早有有人猜测到那日下毒的事情是则哥儿这个二皇子指使的,外人说皇上偏心则哥儿,不将这事情继续查下去,可皇上如今这般赏赐陆秉之,明眼人哪
里看不出来,这是在补偿陆秉之这个亲外甥呢?”
“皇上对于自己的儿子难道就不能偏心一回吗?他陆秉之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些是臣子,说不好听些也就是皇家的奴才,难道还能越过则哥儿这个皇子去?皇上分明是拿刀剜本宫的心,他是故意作践本宫,想叫本宫苦不堪言,借着则哥儿来报复本宫害死了那个贱人。”
淑贵妃口不择言,贱人二字更是说的清清楚楚,端嬷嬷脸色大变,厉声道:“娘娘慎言!”
她往四处看了看,又开门朝廊下看了看,见着这会儿无人,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了屋里,她语重心长对着淑贵妃道:“我的好娘娘啊,奴婢知道娘娘心中委屈,也恨先皇后,可这些话您在心中想想便罢了,如何敢宣之于口。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如今已经成了皇上心中的逆鳞,倘若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娘娘能落得个好下场吗?就连二皇子都要被娘娘牵累了,您这当娘的如何忍心呢?”
淑贵妃听着端嬷嬷这话,也知自己口不择言心中有些懊悔,却是不想承认,只恨恨道:“这里只嬷嬷和本宫,嬷嬷不说,外人如何知晓去?如今本宫一发火,那些宫女们早就躲得远远的,本宫就是再大声些,也入不得旁人耳。嬷嬷以为,本宫如今还和刚进宫的时候一样吗?这昭阳宫虽依旧叫昭阳宫,本宫依旧是淑贵妃,可皇上待本宫的心还如当日册封本宫时一样吗?他口口声声说不会叫本宫受了委屈,说那个贱人大度贤良,哪怕是本宫入宫了,那贱人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的,甚至说了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之话,本宫以为那贱人在皇上心中也不过如此,哪里想到,人活着的时候皇上舍得伤了她的心,打了她这个正宫皇后的脸面,叫本宫入宫还给了贵妃的位分,可人一死,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发现自己是在乎他的发妻的!”
“那本宫算什么,本宫算是个笑话吗?这些年皇上心中后悔,恼怒,将火气都撒在本宫身上,本宫徒有个贵妃的名分,却是恩宠全无,后宫妃嫔哪个不在背地里笑话本宫,因着这,则哥儿被其他皇子们笑话,私下里更有人议论当年本宫进宫的事情,还有人说是本宫将她给逼死的,如今不过是报应罢了。”
“皇上何其狠心,任由这些个流言蜚语中伤本宫,又冷落本宫,不给则哥儿脸面,若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接本宫进宫,还宠幸了本宫!”
听着自家娘娘越说越不像话,端嬷嬷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严肃道:“娘娘,您想想二皇子,给二皇子留个活路吧!”
“您以为,皇上就杀不得您吗?”
淑贵妃顿时止住了话语,脸色变得煞白。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淑贵妃才带着几分哽咽,看向了端嬷嬷:“那嬷嬷你说,本宫该如何做,如今本宫做什么都是错的,因着下毒之事皇上也恼怒上了则哥儿,本宫不求别的,只求皇上莫要厌了则哥儿这个儿子,可皇上因着本宫本就不喜则哥儿这个儿子,如今出了下毒之事,皇上就更。。。。。。”
她的眼泪落下来,心中满是恐惧和茫然,她空有贵妃的身份,却是毫无恩宠,不仅帮不了儿子,还会牵连了儿子。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是当初早死的那个是她,如今皇上念着她的好,是不是待她和那女人一样,对她留下的儿子是不是捧在手心,想要将一切都给了则哥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母子都成了皇上眼中的刺,任由旁人作践欺辱?
端嬷嬷见着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不忍,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些日子奴婢也琢磨着如何能叫娘娘和二皇子的处境好一些,想来想去,奴婢寻思着,不如娘娘给二皇子寻个有力的岳家,二皇子如今势单力薄,您这里又给不上什么助力,倒不如借着成婚来将二皇子的地位抬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