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台上这么多人破天荒聚在一起,肯定是要吃饭的。
关岁理跟着人群走,远远看见季开带头走在最前面,两人之间隔着无数的客套的礼节和陌生的面容,对于今天的季开来说,他只是无数人中最普通的一个科研人员。
“你就是关岁理?”
一身军装的人落了队,悄悄走到了他的身边,关岁理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看军衔,能认出是某个中位军区的军长。
随着这人开口,关岁理骤然感觉到无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之前会上,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类似的视线,可当时他以为那是因为议题。
关岁理忽然意识到,他身为心理颜色干涉法的研究者,跟其余人受到的关注一样才是最稀奇的。尤其今天这场会议,就是为了解决十序列遗留的问题,他身为跟十序列牵涉最深的几个人,怎么可能不被关注。
关岁理没来得及回答,前方一个人走了过来,身上是审判庭的制服,他是联盟最奉公守纪、铁面无私的审判官,他在关岁理面前停下:“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研究心理颜色干涉法吗?”
人群都停了下来。
罗歌察觉不对劲,上前挡了一下,还是慢了一步。
“会。”关岁理出声,所有人都静默一瞬,关岁理毫不畏惧,他在审判庭洞悉人心的目光中坦然说,“心理颜色干涉法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是情绪色彩研究所所有人不眠不休的结果,我没有权利抹杀它。它在无数人的期盼中诞生,凝聚着未来的祝福,它的诞生,将给脆弱的人类,一个稳固、能够有余力思考的未来。”
“技术是没有错的,只是如果能够重来,在心理颜色干涉法的使用上,我会更慎重些,我会想办法,避免同样的错误。”
长久的死寂,最先走过来的军长笑了声:“好了,这事早就讨论过了,你这人还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差不多了。”
军人中另一个人也帮腔:“行了,用心理颜色干涉法做心理疏导的时候,你们哪个不是抢着让自己的人先来的?还有民众安抚,没有这个技术,也不可能这么快稳定下来,还说什么从里面吸取经验教训?”
审判官还在思考关岁理答案,闻言抬起了头,片刻,对关岁理点了点头,转头走了。
直到他离开,人群才又松动起来,季开带头:“诸位走吧,十序列的事情,早就定出结果了。”
人群才点点头,重新走起来,关岁理顺着声音看过去,跟季开的目光对上,季开冲他笑笑,做了个放心的眼神。
关岁理浑身的戒备都不由放下了,他不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季开为他的事情做过什么努力,季开不会告诉他,但是他都会记得。
季开给了他承诺,他也该信季开。
“之前多亏你,要不是你教训他们,我手底下那帮小崽子就完蛋了。”
军长出声,关岁理才发现军长还跟在一边,他在十序列中遇见的人太多,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人。
军长也不在乎:“总之谢谢你,我替他们道个谢。”然后就溜达回自己那堆人里面了。
队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在场不论哪个方面的人,场面上都是好手,气氛不久就再次热络起来,就好像刚刚一场事故根本没有发生过。
艾略特凑了过来:“没出事就好,你的事情应该就算过去了,十序列的终结,你出了很大的力,虽然不能给你表彰,但是所有人都记得你做的一切。”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关岁理真心诚意地笑了,刚进入十序列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有未来,他当时一心决然,除了同归于尽,看不到希望。现在他还能够继续研究,被社会接受,已经足够了。
艾略特瞧着关岁理的笑,也不由欣慰:“是啊,议会这次确实干了不少人事。”就是刚夸完,一想起议会主导的是季开,又有点夸不下去。
他有点想劝关岁理,可他要说的,关岁理都清楚,对季开的了解比他更深,关岁理应该知道和季开这种人纠缠,究竟有多大的风险。最后他只能说:“以后做事看人要慎重。”
关岁理疑惑他忽然来这么一句,不过话是没有错的:“我知道了。”
艾略特郁闷走了。
一行人终于到了定好的饭店,入席开饭,觥筹交错。
关岁理不太习惯这种场合,科研院虽然不喜欢交涉,没有人会随便来敬酒,但是这种场合,时不时也会上来几个谈合作的,来来回回的人也不少。
一桌子里他算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了,帮着应付了不少酒。
后半场,其余酒桌都进入最热闹的时候,科研院的人已经快速处理完了他们来这里的事,合同签完,果断揣着文件包离席。
一堆白大褂走出来,各自搭伴离开。
校长走得最慢,慢悠悠坠到了最后面,坠到了关岁理的身边。
“一起回去吗?”老人家揶揄了句,“里面那位今天可没有空。”
关岁理都呛了声,他怎么觉得维斯特穆这帮前辈都挂怪的。
“关哥!”谢涂在寒风里冲他喊了一句,不知道等了多久,鼻子都红了。
关岁理这才抱歉对校长说:“我待会再走,有朋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