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消散那刻,咸湿的海风灌入石洞,吹灭了石壁上的火炬。
祝昭走去拾起那把古剑,环顾了一圈四周逐渐黯淡的刻字,轻轻倚坐在石壁旁,睡着了。
日上三竿,一只翠绿的小虫欢快地跳入石洞,用力一蹦——
祝昭睡得正香甜,却突然感觉到鼻尖有些痒意。她下意识伸手拍去,谁料没拍死小虫,反倒把自己拍醒了。
兴许是刚睡醒,脑袋还有些发懵。祝昭呆呆地坐在原地,抱着一把“轻尘”一把古剑,放空大脑,盯着鼻尖想了好一会儿。
是了,她在短短的一天一夜内先后经历了上“贼”船捣“贼”窝闯鬼穴听鬼故事四个关键节点,还收集了参与海战见到伯母重塑经脉被雷劈得到新剑全图鉴。
佩服,佩服。祝昭抱起两把剑晃晃悠悠走出了石洞,迎着烈阳懒懒地眯上了眼,自我赞许地摇了摇头。
箭雨是不长眼的,天雷是没有人情味的,怨灵们的语言。。。。。。好吧,这倒是通的。
想来这个确实有些奇怪,但祝昭决定先不去想这个。无他,肚子叫了。
祝昭惊觉自己已经饿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她沉重地叹了口气,打算去抓鸟吃。
小岛虽小,但却有淡水小溪,还有许多路过的海鸟来歇脚。吃喝倒是不愁,只怕伯母她们看到古剑冢怨气消失却不见自己会急疯。
祝昭心底焦急得要死,面上却不显,而是风轻云淡地过上了悠哉游哉的海岛生活。
每天早晨被昆虫吵醒,爬到树上敲个椰子吃;中午抓几只鸟过来,挑一只最肥的烤了;下午站在浪潮尖练剑,再顺着晚霞扎入海里抓点虾和贝壳用水煮熟;夜晚摸回石洞,舒舒服服地睡一大觉。
祝昭躺在沙滩上,感受着海水轻柔地卷过小腿。几只海鸥悠悠地晃回了天际,被落日熔成了金色的云,再飞入暮色。
她边啃鸟腿边暗暗琢磨:“本大侠真的要早点考虑金盆洗手,啊不对,卸甲归田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祝昭正趴在海滩的树丛里,拿着自制的弹弓瞄向一只头白身黑的燕鸥。那燕鸥试探性地盘旋了两圈,静静落在了一处礁石上。
祝昭屏息静气,手指缓缓向后绷紧——
“祝长老,打算让第几只鸟香消玉殒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海边传来,燕鸥突然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祝昭气急败坏扔掉弹弓:“刚要到手第四只,就被你惊跑了!”
她正要循声看过,却突然愣在原地。
祝昭缓缓抬眼。
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地从海上划了过来,两只水鸟从船上飞起又停下。一个穿着月白色短打的男子抬手把斗笠摘到身后,逆着阳光举手晃了晃一片叶子,轻笑着说:
“吃了它们,谁来给长老大人送求救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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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吧,我只是每天随手刻几片叶子,再系在被我抓来挑剩下的鸟上权当自我安慰,压根没报什么希望。怎么还真有人看到了?”
谢珩坐在船头,虚情假意地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啊,师妹。”
祝昭冷哼一声,把他的斗笠抢了过来扣在脸上:“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在南海这一带?”
一只水鸟猛扎入海中,叼起了一尾海鱼盘旋回来,落到了谢珩肩头。谢珩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尾羽,又目送它飞远:
“还记得那个戏班子吗?我与他们班主可真真是一见如故啊。”谢珩眉眼懒散,轻轻哼了一段粤剧的小调,又继续说了下去:
“几番畅谈之下,我决心投身艺术,就此成为一代名角。那日之后,便随着他们一起动身回到广府。”
祝昭听了谢珩这为艺术献身的情怀,大为动容,连连赞叹。她用力鼓了鼓掌:“哦?那是什么风把您从戏台上吹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小岛?”
“唉,那自然是裴少主如雪般的凛风啊。那日,我同戏班暗地里回到广府,却正见裴少主从码头出来。见了戏班班主,他忙问如何联系起义军势力。”
他语调懒洋洋的,单手捧了些谷物虚虚地撑在船缘,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海鸟盘旋在身侧:
“如此重要的场合,我便也不合适留下去了。我一个人溜溜达达来了海边,说是体验一番南海的风土人情,再瞧瞧稀罕的鸟雀。没想到,稀罕的鸟没见到几只,倒是见到了一只搁浅的笨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