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雪跪在地上叩谢嘉明帝,嘉明帝看向沉沉暗夜,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他拂袖而去。
夏夜的风凉爽怡人,姜时雪的后背却几乎被汗湿透。
她缓缓起身,露出一副忧心的模样:“劳烦姑姑引我去探望太子殿下。”
为便于观察祁昀的状况,屋里有人守夜,姜时雪也没有命他们回避,只是压低脚步,轻轻走到床榻边。
烛火微弱,祁昀仍在昏迷,他躺在一片昏沉中,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捧将要融化的雪。
白日里没仔细看,此时姜时雪才发觉,有一道极细的伤痕从他耳后直直划到锁骨处。
再深一些,便能割断他的脖颈。
更毋论他身上被包裹起来的,大大小小的伤。
姜时雪落下泪来。
这一次,并不是为了给谁看。
而是独独为了他。
她哭得很小声,心脏痛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捏碎。
泪眼模糊间,她伸出手指,很克制地攥住一点被角,心中暗骂他,坏蛋。
那一夜在无人的旷野。
情动时分,他却轻轻推开她,捋顺她的长发,在她耳边呢喃:“姜时雪,无论在哪里,你都能活得开心自在吧?”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在对她透露他的计划。
可惜那时她整个人犹如火烧火燎,思绪一片混乱,只瞪眼看他:“总比在宫里自在。”
姜时雪无声将自己蜷缩起来,眼泪打湿了被衾。
祁昀觉得自己身子很沉。
他如同躺在的冰山火海中,刺骨冰冷和灼烧痛感竟同时存在,更似是有万重铁链将他锁住,沉沉拽着他往下坠。
眼前鬼影憧憧,光怪陆离。
阴曹地府,不外乎如此。
祁昀听闻恶人死后,会入十八层。
往日他嗤之以鼻,此时却在想,莫非传闻是真。
他做了两手准备。
但事情比他想象得更顺利,二皇子等不及了,他迫切想要他出事。
他当机立断改变计划,将嘉明帝也引到那里,再以性命作赌。
他没想到的是,二皇子竟然推了父皇一把。
被熊掌击飞的时候,他唇边甚至露出一抹笑意。
哪怕计划失败,他死于熊掌之下,亦可瞑目。
眼看这对感情至深的父子离心,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事情?
祁昀在混沌的空间中沉沉下坠。
善阴私者终为阴私所害。
他亦如此。
一切似乎归于寂静。
可在天地静谧的时刻,他忽然听见有人带着哭音唤他:“阿昀。”
这一声,如雷贯耳。
祁昀霎时从一片含混中惊醒。
他用力撑起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