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由实验区改造成的监牢,作用不仅仅在于关押,周围还装有观察、研究、操控乃至摧毁等终极设施。进入到这里的,不只是囚犯,还是随时可能被拆解的实验材料。
这种无规律频闪强光也只是大量针对她的装置里最稀松平常的一件而已。
啪嗒,开关拨动。
亮度下降,光如潮水慢慢退去。
水落石出,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但,有着熟悉的气质,以及,熟悉的,在其身后招摇的发丝。
“赢赢姐。”
小溟向来不老实,这个时刻也不忘彰显存在感,菌丝乱晃,好像存心想气死曲赢。
曲赢重被阴翳所笼罩,面无表情望着对面的人。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蓦地,她笑出声,冷冷的,“来这做什么,自投罗网吗?”
她扫视着程冥这副新躯,末了才将视线移回其面部,盯住她,口吻讥诮。
灰霾从四角卷入,天花板上不明接收器打下的亮纹在她们之间留下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们各据着黑暗两端,似是敌人,似是故友。
片刻,程冥打破这界限,向她走近了。
只有一句话:“赢赢姐,跟我走吧。”
她控制住被小溟用于挑衅的菌丝,将它们延伸开去,填平缝隙,堵塞可能的观察口,挡住各个角落闪烁的信号点。
披在她身上的制服有些空荡荡,套着她像套住一段骨头架子,不成人形。在这样的深夜,这幽静诡秘的地方,完全媲美鬼故事的阴森感。
不过阴森背后,是她所剩不多的、仅凭理智牵引的慈悲——只是权限借用,她没有杀死这里的主管人员。
非人感越来越重,但她到底还保有人性,不论多少。包括,她还在意她。
一人坐一人站,对望间像是种垂怜,一只来去自如的怪物,想搭救她的另一只怪物同伴。
那平静眼波深处,悄然涌动的哀求犹如绳索将她圈定,企图将她拉回身边。
面对这样的目光,具体是什么感受,只有曲赢自己清楚。
但她回馈的反应确实谈不上波动。
“我不会走。你也走不了。”
这句话很轻,又很重。
轻得程冥以为她听错了,重得,她微微一激灵,像是听见一个诅咒。
她又一次拒绝了。
也就是两三秒之后,她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滴!滴!滴——
尖利的噪音贯穿这地下空腔,浓烈化学药剂气味在管道内爆开,她延展到远处的菌丝最先遭受冲击,尾端如被火烧,炙烤,然后轰然绞断,失去感应。
那知觉无限逼近疼痛,直接作用在精神层面。
是早有预料的埋伏,瓮中捉鳖。
一瞬间,视野花白,感官失灵。在丧失全部把控力的最后一秒,她看见曲赢不带明显情绪的眼神,但眼稍上挑,好似亘古不变,冰凉,锋利。
程冥恍惚觉得,那是她对自己的嘲讽——
你以为我落到跟你一样的处境,就会接受你施舍的拯救吗?
我跟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