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没有来由,没有逻辑,出乎本能般地,让她不觉下意识放松。但在回过神来后,理性意识疯狂预警,刚有所缓和的心跳怦然加快。
程冥望着她,问:“你是谁?”
“我?”她像有点讶异她这样问,不过还是耐心回答,注视她的微笑愈发和煦温柔,“从基因层面讲,我是你的母亲。”
程冥迷惑又茫然,但对“母亲”这样过于严谨而意义不凡的词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自然而然地反感。
她正想反驳,就听对面人继续道:“小溟。”
她自顾自抬手摸向她头顶,手指也很温柔、温暖,但那蠕蠕而动的力度,像实验员在检查样品完整度的细致方式,程冥怀疑,她真正想做的是撕开她的头皮、插进她的脑子里,抚摸下方另一个意识体。
在她毛骨悚然扩大了的瞳孔倒影里,褚兰英微笑——
“是叫这个对吧?”
她和它,都是“她”。
“程冥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曲赢坐在程染身边,房间四角红点闪烁,她们被大量监控系统环伺着。
后者拿了把形似医用针钳的工具,在她脖颈处一拨,咔哒,限制环被拆了下来,放到一侧操作台上。
银白金属内圈有斑驳血迹,拖曳出一些白色筋膜似的丝线,犹如活物般还在轻微扭动。
是嵌在颈椎神经里的。
这痛感可以想象,但她低着头,只是搭在扶手的指尖轻微攥起,表情不见明显变化,说话时语调也平稳。
限制环需要进一步调试并更换更强效的抑制剂,其实并不是非得程染来,不过,只有程染来,她会足够温顺听话。
她是她的长辈,她的恩人,她伟大的实验员与再造之母……毋庸置疑。
即便现在的她已经渐渐明白了,自己其实只是她“女儿”的实验品和保险栓。
不错,她也是程冥的保险栓,一道人形锁。当mm1出现问题,她是最有能力解决的。
2159年,她作为无数受试者之一被送到程染手中,偶然中的必然,她成为屈指可数的成功品,而且可以说是最成功的一个。
此前实验失败率奇高不下,从她开始,融合项目才算真正步入正轨。
61年,她见到程冥,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程染私自挪用研究成果将女儿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留下太多隐患,有意培养一个助手帮忙并遮掩。对方救她,焉知有多少是为这个女儿。
不过那时她没什么怨怼,对于间接救了她的小朋友,抱有无限好感与怜爱。
像某种缺失感情的投射,她总是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们好好的。
但个人期愿扭转不了背道而驰的现实车辙。68年,程冥失去家人,失去最重要的母亲,她担心她,陪伴她,又何尝不是在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74年,程冥被判定丧身海啸,就在她结束任务赶回防御中心的前一刻。像最后一根稻草毫无防备压下,没了牵挂,也就没了桎梏。
同年10月11日,进化部终于通过陈可的提议,于是时隔六年,她再见到程染。
就像曾经挽救她的肉身,在她精神岌岌可危的一刻,对方将她从虚无暗界拉回阳间。
事情到这并没有结束,太多疑案悬而未决。
更荒唐的是,紧接着75年6月2日,程冥也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