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公办提醒完毕,开闸放行。
不算太大的波折。
驱车四十分钟,程冥回到了她阔别的故居。这里埋葬有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年,以及她与双亲全部的最后时光。
短短四十分钟路程而已,她好像用了一半的人生才重拾起勇气走回来。
以至停车熄火后,她趴在方向盘上,只觉得山长水远路漫漫,灵魂疲倦。
“程冥?”小溟叫她,“你还好吗?”
她这才动了动,抬起上半身,“没事。”
这里是上局专为沿海科研人员建造的人才社区,部分独立复式住宅,私密性强,二楼往往配备有基础实验设施。
下了车,她走向自家大门。
仰望熟悉又陌生的门头,恍惚做了一个长长长长的梦,走进门内会是温暖的午后,妈妈坐在院中收起画板,笑着对她道:“宝贝放学了?今天妈妈休息,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有妈妈在,什么都可以。
输入密码,大门开启。
梦醒了。
灰白的墙体冷寂的光线,花花草草都已经枯死,罩满的防尘布,落满的灰尘,人去楼空再直观不过的体现。
但房子还保留着。毕竟只是失踪没确定死亡,又是贡献斐然的杰出人物,做不出这样令人心寒的举动。
最开始那一年她还频繁回来,期待开门那一瞬间,妈妈会张开臂膀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已经等她好久了。
直到后来发现,承受希望反复落空对自己太过残忍,终于抛下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此常住在了研究所的公寓。
水电接通,程冥先推门望了眼自己的卧室,没有任何变化。再去到主卧和相连的书房。
从床头床底拽出了两大箱沉甸甸的笔记,拖进书房,书架上还有浩如烟海的陈书旧纸。
无疑是项大工程。
“来帮忙。”她在最近一堆稿纸前坐下,指挥小溟干活。
“我的感官受限于你,菌丝又没有眼睛。”它不情不愿地嘀嘀咕咕。
但没视力也不妨碍当牛马。它去卷那些排列整齐的书本,千百菌丝齐上阵,像黑色的龙卷风一页页翻卷抖落,发现夹杂有记录纸就抽出来给程冥过目。
“你妈妈会画画?”
它扯出了一大沓画纸,棉浆纸、素描纸、生熟宣一卷卷分门别类,用丝带扎上。
程冥看过去,菌丝扯掉了绸带,精准从里面抽出了一张。
“这张怎么这么……”
“丑是吧。”她波澜不惊接过去,“因为是我画的。”
小溟:“……”
小孩子总是各种奇思妙想,妈妈会把纸给她任她发挥,于是程染许多细致精美的绘图册里就夹杂了她稀奇古怪的“大作”。
扭曲的建筑,变形的人物,长翅膀的猫狗,会游泳的鹦鹉,还有,带鱼尾的女孩……
程冥捏住这幅人鱼图,手猝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