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言对林雪的活泼,感觉到诧异和有趣。
他们走过街道,走过桥,走过车流旁,路灯和霓虹灯幽幽地亮,像满眼耀眼的星火,闪闪发光。
迟雪突然想起他最近都是逗留学校,很少再往那家口红店走,问道:“你不用去打工吗?”
“最近请长假。”尺言编出一条借口。
他不爱暴露自己的家世,只有零星几个同学知道,这些同学也不大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做朋友做朋友。
迟雪欣然点头,她不知父亲家世如何,但从未来辛勤的郭雨生来看,父亲从小勤工俭学,着实是好榜样。
大半个小时,走到巷子门口,迟雪钻入家门,回头见到尺言定在巷子外等着,她多么害怕一转眼亲切的父亲就消失不见,进屋翻找些许分钟,拿着青绿色的小花伞出来,伸手交给他。
“好,赶快回去吧。”尺言催促她安全回家。
繁琐的碎语成为迟雪的幸福,她转身上楼,回头见到父亲远远望着自己。她内心激动,假装矜持招手:“拜拜,你也赶紧回去。”
她也许已经和父亲成为真正的朋友,半个知心人。
尺言点点颔:“再见。”
天上忽地下起毛毛细雨,一滴雨珠落到迟雪鼻尖,她愣愣地看着水珠,见走出去一百来米的父亲撑开伞,伞面上盛满路边的灯光。
尺言的背是那么直,浑身散发着朝气和柔意,几十年后的郭雨生是平淡甚至佝偻的背,可又那么相像,两个人影再次重叠在一起。
迟雪想起父亲以前的那把破旧雨伞,好像也是青色的,但是图案纹路早就掉光,显露出透明的塑料。
雨丝在黑夜的灯光下愈发明显,明一片暗一片,照不到的地方是黑暗,照得到的是雨幕,远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连成一片,父亲正往那边走入繁华。
迟雪呆呆看着,着迷似的,从高楼俯瞰父亲的背影一点点挪动,她甚至想,自己能不能就这样注视他一晚上,直到他回家。
地面突然晃动,发出巨响,她顺着声音回头望去,是大货车爆胎了。
迟雪看到尺言撑着伞,她在阳台上扶颔,看着父亲即将走到斑马线旁,等红绿灯。
她看见闪烁的红灯,心里突然一揪。
不对,不对。
不好的预感激烈涌上心头,她心脏几乎要停滞,回头,冲下楼梯,
不要走斑马线,不要过马路。
她呼吸停滞,冲出家门,连鞋都来不及穿,用尽全力跑出巷子。
红灯还有半分钟,父亲的等待如此短暂。迟雪脚步在地面上哒哒哒响,快点,快点,她转弯,看到父亲身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绿灯,尺言撑着伞,提步踏上斑马线。
迟雪伸出手,一把扯住父亲的手臂,把他往后揪,从斑马线上扯回路边。尺言回头惘然地看着她。
迟雪红着眼眶,尺言只感受到她气息粗重,经历了激烈的奔跑,喷到尺言身上。
他回头,听到身后传来“砰轰”的闷声重响,爆胎的大货车在斑马钱路口刹车,庞然大物发出锐鸣。
尺言这才晃然明白,这个赤着脚奔向自己的女孩,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