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顿一秒,颤抖地喊,“小雪。”
迟雪头也不回地冲撞出家门,他几乎是被甩开手,连衣角都没摸到。
迟雪跑出家门,跑上大街,她知道父亲身后在追自己,自己应该停下来,然后回家。
但她控制不住身体,她一直跑,一直跑,懵懂的意识被割裂成两半,理性控制她思想,感性控制她身体,她在痛苦中,将这份屈辱化成泪水。
“小雪,”
她听到父亲在喊。
“我错了,小雪,”
她听到父亲声音的无助。
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理睬,她看见一个绿灯剩余的三秒,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她斑马线到一半,红灯亮起,她犹豫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耳边都是车辆飞驰的轰鸣。
“小雪,”她在车辆的呼啸声中,听到父亲急促而弱小的残声。
她一瞬间心里动摇了。
下一秒,残声碎裂——
“砰轰!!!”
大车轮胎摩擦声撕裂耳膜,冲击感的攻击,脑子如同被拎出狠狠晃动,大震三下。
她回头,看到一片刺白。
刺白变成一片喷薄而出的血色,散开眼前,漫天雪色。
父亲像一张白纸,轻飘飘,倒在血泊中。
医院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浸透每一个角落,每一丝空气,她鼻腔内呛得难受不已。
迟雪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看着抢救室的大门,看着icu的玻璃小窗,她感到一片无助茫然。
所有动作都没了声响,一个医生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份表:“遗体捐不捐?”
她抬头,看着模糊的白大褂,恍然明白失去父亲的感受,滴滴眼泪掉落,她没觉得自己很伤心,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早已命定的流程。
“捐吧。”这个医生劝道,“有点研究价值。”
她看不清医生的脸,或者说她压根没抬头,冷漠的语言令她更加迷茫。她稀里糊涂地听公证人和护士说一大堆,签了字。
遗体捐献后,医院负责一系列事后处理和火化,火化是免费的。
她看着那张知情书,抬头,又低头,仔细想看清关于父亲遗体处理流程,可仿佛不认识上面的每一个字。
遗体践行完他的研究价值后,余下过程格外顺利,从出事到变成骨灰,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
迟雪时隔十几个小时,拿到这个骨灰盒子,一个活生生的父亲,变成一堆灰烬。实在太短了,怎会如此迅速,如此突然,她一点实感都没有。
她不习惯,抱着父亲回到家,已经是清早,她借着朦胧的曦光低头开门。
咔哒一声,眼前暗下去,又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