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空调比室外低10c有余,确实有点冷,但没到达他这么夸张的地步。尺言解开围巾,准备用餐,“是有点冷。”
在上一届中,尺言的怕冷人人皆知,一入秋季,就得加薄外套,冬天也永远比别人多一条围巾。幸而没到夏天也保暖的地步,不然大家都以为他穿这么多都是为凹造型。
“怎么来迟了啊?”同届的学姐关心问他。
迟雪看着父亲点点头,目光从对方眼睛转到桌上,自然答道:“在这打工,店里有点事耽误了。”
“你还在这打工啊?”学姐惊讶,“平时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多时间的。”
“平时放学有空过来,周末也过来,差不多就这样。”尺言回答,十分随意。
迟雪想起那家口红店,挂着奢侈品的牌子,她觉得那女老板和父亲关系亲密,十分相熟。
烤肉发出油滋滋声响,白色的烟冒气,挡住父亲的脸。迟雪望着他,父亲不知道她在凝望自己,她看到父亲朦胧笑意。
他围着烤炉边暖手,和众人有说有笑。父亲在社交上是如此熟练,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他们逐个自我介绍,迟雪也自我介绍,也许没人会特别在意她,但是父亲会在她说话时凝视她,这就足够了。
每次看到父亲,她都会有一阵内心感动,仿佛眼泪在眼眶内微颤。
以前迟雪和父亲从未来过商场一起吃饭,他们甚至外出进食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如今看到这幅场景,迟雪弥补遗憾,起码她知道,父亲的生活并不一直都灰暗无色,他也曾体验过鲜艳多彩。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下午要回家吃饭,先走了啊。”眼镜学长同大家打招呼,再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饱,准备离开餐馆。
有的人和眼镜学长一样离开回家,有的人则是继续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在商场里玩逛。迟雪在这个群体中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她一直紧跟步伐,看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父亲,她是如此欣慰。
渐渐的,大家散了。最后留下打工的尺言。
迟雪还不走,她依依不舍,但只是在内心表露。
尺言看着空落落的身边,转头,见到还有一个林雪,他温柔笑笑:“你还不回家吗?”
迟雪被问道,一顿,尽管她在内心里对父亲有无数的想法,可是嘴巴一字不言。她在别人眼里还是透明的,沉默的,卑微的。
迟雪解释:“我还想逛逛。”
“走啊,”尺言围上围巾,陪她再走一会,他身上浸润着温和,发出邀请。她不得不跟上去,突然其来的独处使她内心再次忧心忡忡。
父亲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这回,父亲的语气格外轻柔,他似乎注意到上回迟雪的失落,不同于上次那次,他眼神充斥着流转真诚。
迟雪心里不再失落,她已经被刺激过一回,接受了,如今心里只有平淡,她惊讶于父亲关注自己。
她顿顿,觉得是普通聊天:“我喜欢……吃黑森林蛋糕,吃小番茄,吃茄子。”
尺言挑挑眉,微笑问她:“为什么?”
迟雪被问到,她恍然一下,为什么呢?她开始回忆过去,回忆父亲的身影,他买菜,买蛋糕,他骑自行车。
迟雪思考:“我也不知道,可能好吃吧,从小就吃。”
尺言笑笑,望她的目光转回去,看向眼前。迟雪看不见父亲的正脸,却能看到他背影,感觉他无比亲近的善意。
父亲突然说:“我请你吃东西吧。”
迟雪被父亲带到商场的一楼,他带她到开在角落的面包铺,迟雪看着晕黄的灯光,那么柔软,那么明亮,烘焙的香气传入自己的鼻翼间。
尺言在柜子上指点,他的面容使前台忍不住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细心地看着,隔着玻璃柜,光滑的玻璃映照出他的脸庞。
“一块黑森林,一块提拉米苏。”他下单。
迟雪看着父亲回到自己面前,不久,蛋糕被春风拂面地端上来。
那是用白瓷盘子精致装好的蛋糕,黑森林上洒满巧克力碎,点缀深色樱桃,夹层之间的涂着暗红果酱,太过端庄优雅。
她久久地看着黑森林蛋糕,自己来到此处后,再也没吃过。
最后一块是父亲出事那天买给她的。可是那日她被悲伤弥漫,光是哀愁就填满她的胃口。
“试一试。”父亲对她说。
父亲自己那块是提拉米苏,撒着很多可可粉,咖啡的夹层衬托着海绵层的柔滑。迟雪已然想到它的苦涩,父亲却说:“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