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
迟雪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你要回家吗?”
她猛然睁眼,尺言已经站起,收拾着书,侧身望向自己。
“我回。”她懵愣。
“一起吗?”尺言邀请。
迟雪发觉他语调平淡,不同往常,但她知道,那是真实的尺言,没有任何修饰的尺言。她有一种感动。
她直接走过去问:“我听说,那位是你最好的朋友。”
“朋友而已。”尺言平常答。
“他叫什么名字呀?”迟着急地想知道答案。
尺言正在收拾的手顿顿:“以后有机会,你亲自问他。”
迟雪有些想哭:“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尺言动作滞住一下,轻声道:“没有。”
迟雪反驳:“他就不是好人。他要强迫你干你不愿意的事,你不想,对不对,你根本不想。”
迟雪感受到父亲的手温和搭在自己的肩上,她眼眶泛红,尺言声音很轻:“他是个好人。”
迟雪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那个警察,在电视上大张旗鼓,全城都会为他缅怀缄默的那个死去的警察。
她因为那场葬礼而与父亲起争执,叛逆喷涌而出,代价是父亲的死亡。她甚至都快忘记郭雨生在争吵中说过的话,只记得是一句恶毒的诅咒,同时,她也对父亲施以更残酷的恶毒。
如此沉默的郭雨生,为何会在几十年后将所有仇视都灌注到对方身上,迟雪不清楚。可是她不会违背郭雨生了,她会像郭雨生一样仇视对方。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反驳不了。她短暂享受与尺言的相触,尺言的动作温和得就如同郭雨生在抚摸她,迟雪只能流泪,尺言的生命和郭雨生一样短暂。
那日下午过后,尺言没来上课。
持续性的天气闷热,像是大雨侵袭的前兆,迟雪抬头,滚滚乌云,沉闷地压在天边。
迟雪靠在走廊上,远远看着校门口,想着那个警察,想着那个身影,一整天都很闷的,太阳高挂,迟雪感到肺泡都是温热的。她抹去头上的汗,看向刺眼的太阳,看到周围的,零散的云层。
她就这样站一下午,她都没发现时间如此之快,转眼傍晚,黑色的小鸟穿过树枝飞过,翠绿叶子垂头下去,全部收拢。迟雪仍感到闷热扑来,她连呼吸都闷得困难,忽然,树枝晃动,迟雪睁大眼看这个被风吹起的世界,远方传来缓缓的雷声。
要下雨了。
天空低鸣穿插在鸟叫和风声之中,时不时砰一声,把忘记关的教室门砸响。她想拿伞,想转身进室内,天空又阵阵低鸣起来,而风,完全静止了。
油画一般的景象,彻底被沉闷雷鸣震慑,人影难见。
一小缕风吹到她脸上,没有带来凉爽,她呆呆地盯着眼前,十秒,二十秒,头发在她脸上乱晃,她的突然肺部变清凉了,就像是身躯内的灵魂被抽走一丝,空出空隙。
快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