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水车、船……”
他的声音缓而亮,平缓而不慢,不像冬天的吞吐,也没有繁杂,是一种只存在于小地方的宽敞、美好。
……
是风吹来的方向
我的心上开满了鲜花
孑然一身
行吗,答应我
不发一言,忍住你的痛苦
穿过整座城市、平原、夜晚
是谁这么说过,你?
要走了,要到处看看
是谁说的
我们曾在这儿坐过
……
他手上的黑丝微微颤动,翻页,不紧不慢。
五分钟、十五分钟、三小时、九小时……他日夜不眠,没有停下来过,三分固执,七分内疚,说到底他不肯松懈一步,要说凭什么。
他不信神了,不信桦树林了。
他并非深深相信着,也并非只是字面的意思。比它还要浅,还要薄,隐隐是一条线拉耸着另外一条线,看不见,扯不断,有些透明过头了。是因为发自心底,抑或是纯粹。没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去指引他,也没有什么样的态度去坚持。只是做了,很自然地这么做了。
我只信你了。
一张纸只写一面,一面莫过于1600,纸很薄很软,叠起来莫过于半掌厚,他写了三年,要昼夜读很久……
天台上有一串白蝴蝶在飞。
他记得那个背影,不语又惆怅,他久久地,在门后,不敢去打扰。
他知道弟弟想死,想自尽,想在天台上跃下去,想昏昏沉沉不再醒来。
尺言知道,他会自己选,尺绫会自己选。他的生,他的死,尺言都不再干扰了。
他拿起水杯,顿了顿,又放起声来,久了,他的声音小了,却一点都不消沉。
他累了,好久都没合眼,伏到在床上的一点点位置,继续着,然后一边凭空猜测起尺绫的体重。
他该只剩下九十六斤了,也许是九十五,九十四,九十三……他太轻了。尺言很想抱起他。
今天是个特殊,并且可有可无的日子。
晨起七时,还剩莫约六页。窗帘拉开了一侧,另外一侧也破例地拉开。阳光被风吹得折了个弯,透着玻璃照了进来。
尺言试图抱起他,可自己没了力气,他只好剥开一颗糖,靠上去,用食指把糖摁进尺绫的嘴巴里。
算是过个生日,第一次,以前都没给你过的,不能太高调,抱歉。
十七岁。
等你睡够了,我也该睡了。
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只陪你。
……
午时,尺绫睁开眼,看见疲惫的兄长伏倒在自己的身边,手中还虚握着两页手稿,手指紧紧夹着,弄出些许折痕,也弄皱了一角。
他侧过身来,又看自己的手,看见了那分明的黑指,嘴角不住地上扬一点点。
自己死了,哥哥活了,他又安详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