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一步,两步,她感受到身后父亲也停下步子。他回头看着自己,空气中只有敲石细碎声。
一响、两响。
迟雪到小男孩面前,跪坐下来,给他倒一点水,又放下身上的两块饼干。她无能为力了,她只能这样了。
尺言的身影盖住她。她回头,看到父亲站在身后。
尺言抿嘴,迟雪看不清她的目光,太阳过于灿烂了,光芒四散,折射出几道尖锐。
尺言弯腰,缓缓捡起第一块石块。
两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迟雪手足无措,尺言开始沉默,搬起一块砖头,放到脚边。
这间屋子塌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欲坠,木梁朝太阳,刺着折射的光束,宛若在八角伞骨。
她不知父亲为何停步,不知他为何迈步,也不知他为何又折返。他一瞬间,身上的光芒都消散了,他不再耀眼,而是沉默。
他的手指,扣上砖缝时,迟雪感受到他身上的沉重。他知道,父亲不可能再像凌晨时,给她展示耀眼的冰晶了。
迟雪不愿回忆那个身影。她感到麻木,和缄默,她不愿承认郭雨生,回来了。
小男孩的石头已经在地上敲落一地石粉,凹下白色磨痕。鸡蛋大小的石头,已经被敲成鹌鹑蛋大小。
他的嘴唇龟裂,他的手满是伤口,灰尘蒙住他的脸,可他眼睛清亮。尺言不望他一眼,只搬着石头,蚂蚁从隔壁的缝隙钻出。
石块被清理一半,小男孩露出了半截身体。
一块墙,压在他半身,重得惊人。小男孩望见迟雪眼中的惊愕,他立马又开始小声喊:
“救救我。”
手机忽地滴滴作响,尺言停下看手机,终于有信号了。他发了信息给救援队,便想离开了。
太阳直升到头顶,照得大地干涸,冬日的阳光首次如此火辣。
迟雪望着涌动的蚂蚁,她突然意识到,对尺言喊:“爸爸。”
尺言站在那:“快出去。”
“你也走。”迟雪要急出眼泪了。
她拉着父亲的手,小男孩无助地望着他们,他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茫然,他的手捻起石头,却没有敲动。
迟雪不回头,往空地走。她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可是她不能失去爸爸。
尺言跟着她,迟雪第一次感到这么顺利,又惶恐,他们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快走吧,快走吧。迟雪忍着泪,心里却早已溢满眼泪,要盛不住了。爸爸,爸爸和她快点走吧。
大地开始微微晃动起来,石子摇晃。
快走!快走!她拼命想,要再快一点,在第十几步的时候,她强硬拉着的手,突然拉不动了。
尺言的脚步停下来了。
她不敢回头,她做什么都不敢,大地在他们脚边裂开一道痕。
悬着的屋顶掉落碎屑,一颗颗跳跃到地上,迟雪开始站不稳了,她着急地往前扯,可是扯不动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