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靳明很少讲得这么直白:“看在你是病人,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诚然如你所说,我要道歉,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所谓的关系户的理解。你沈续今天愿意给hiv患者手术,是很有职业素养,品德高尚,但没人能保证永远高尚,如果有朝一日你厌倦临床的繁琐,选择一步登天,我希望你也能记住当初我今天所说的。”
“话我不收回,对不起也是评价今天这件事,沈续,如果你能明白就点点头。”
汤靳明双手托在沈续的腿部,略一用力,径直扛着他往卧室去。
沈续身体随着他的脚步而幅度很缓地晃动,眼泪跟着汤靳明那片从外带来的水渍混在一块,男人发梢的雨水冰凉地滑进他的衣领,没没入肩胛便被衣料吸收,好像从未来过,又仿佛烙铁,伴随着那些长短句,深刻地融入他的骨血。
汤靳明一直都是这样,直白,凌厉,从不会为当初而低头,他只想要他自己所意识的结果,将他人的痛苦与无措融入所谓的“明明告诉你不要这么做,迎来危险是你活该”的无限指责中。
用他所崇尚的用法条制裁一切的逻辑,以毫无人情味可讲的行为,审判从前,职责现在,预言将来。
耶稣佛祖都没他勤快。
卧室的被子堆在角落,落地灯仅仅只能照亮床头那一小片,人是趋光性很强的生物,但显然沈续不太是。
汤靳明放沈续的动作倒很轻柔,俯身一点点地让他屁股先挨着床垫,随后是腰,托着脑袋的动作像熟练照顾过婴儿。
旋即,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问道:“灯呢,这么黑怎么活动?”
沈续抗打击能力不强,但胜在恢复很快,都是当年规培练出来的。倒也不是那段精力有多珍贵可取,只是骂着骂着心态就变麻了,事从眼里过,情绪掉在心脏的时候,直接顺着刚架起的支架无痛滑走。
于是他眨了眨眼,觉得汤靳明这话有点荒唐,反问:“睡觉的地方要什么灯?”
“以前你在床上的时候可没提过没灯活动不了。”说罢,他抬手搭上汤靳明的腰带。
汤靳明扣住沈续手腕,盯着他的脸欲言又止,酝酿了好一会,才皱眉道::“今天的药吃了吗。”
沈续又恢复最初双臂环膝的姿势,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把我家的地毯踩脏了。”
“好,多少钱,我赔。”
“还有客厅,客厅也脏了。”
“药掉在吧台,理论上也被污染,你沈主任现在有喜欢随地捡东西塞嘴里的习惯吗。”汤靳明双手插兜,眼角眉梢都是极其紧绷的防御状态,严肃道:“最近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或者家里来了什么人,突发的,没预料到的,或者根本做不了什么准备的。”
“你律师费太贵了我付不起,换个实习生吧。”
汤靳明转头就走。
看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耐心耗尽,在最后爆发前,强行遏制了情绪。
沈续被折磨的身心立即受到抚慰,自身的喜悦果然要从迫害他人中获得。
终于,终于难得舒坦了。
他望着汤靳明离开的痕迹,摸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呼叫保洁的界面,手指放在id处点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隔离状态。
退出聊界面,标着红色未读的一连串,全来自于科室同事们的问候。
沈续还是只跟方榴熟悉,点开卡通石榴头像,方榴的焦急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客厅那边啪地传来清脆的响声,强光摸着地缝爬来。
是汤靳明开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