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胭说着,就要福身给詹氏告罪。
詹氏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崔令胭这般说了,如何还敢受她这一礼,不然传出去倒是她这个当舅母的没事找事了。
所以,崔令胭还未福下去,就被詹氏伸手拦住了。
“快别听你母亲这些胡话,方才拢翠堂热热闹闹的,如何会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詹氏一边说,一边挽着崔令胭的手往软塌前走去,然后柔声道:“胭丫头你也别怪你母亲,你母亲拿我当亲戚,自是怕怠慢了我这个嫂嫂,所以才多想了些,倒叫你受了委屈了。要我说,咱们一家子亲戚,不必这般外道,不然才是真的疏远了。”
詹氏说着,又对着有些不大自在的戚氏道:“你也收收你的性子,顾及顾及胭丫头的脸面,她如今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哪怕你这个当娘的都不能轻易斥责的,这事情若是传到世子耳中,指不定觉着咱们欺负了胭丫头呢。”
戚氏上前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崔令胭道:“娘也是一时多想,怕叫人误会了累及了你的名声,这才多嘴
一句,胭丫头你莫要往心里去。”
崔令胭神色淡淡,出口的话却是带了几分任谁都听出来的嘲讽:“女儿如何敢责怪母亲,还要谢母亲将这些话忍到此时才开口,要不然方才在拢翠堂当众说了这些,女儿在世子跟前儿才是没脸呢。”
崔令胭这话着实是不给戚氏脸面,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詹氏坐在一旁,心中暗恼戚氏多嘴,不会做人,还将胭丫头当成那个可以随意指责拿捏的女儿呢。
她温声宽慰道:“胭丫头别着恼,今个儿舅母瞧着世子待你很好,咱们胭丫头可真有福气。”
“方才也没好细问,你在国公府可还住得习惯?府里老夫人和其他长辈们待你可好?我听说岑氏是继室,膝下只一个女儿,你和她相处得如何,可有受了委屈?”
对于詹氏的关切,崔令胭心中其实无动于衷并不觉着感动,可戚氏在这里,她还是装出几副被詹氏这个舅母宽慰到的样子,眼圈红了红,对着詹氏道:“多谢舅母关心我了,舅母放心,胭儿在国公府一切都好,老夫人待我也很是不错。”
“胭儿出嫁这几日,舅母和表姐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可有去京城里逛一逛?表姐之前还和胭儿说想去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里看看,舅母得空了定要带表姐去散散心,免得表姐心中一直记挂着。”
詹氏听崔令胭这般说,方才在拢翠堂的那点儿不快尽数消散,愈发觉着戚氏这个小姑子不会做人,不然哪里会将回门的女儿得罪成这般,丝毫都不顾忌她这个生母的体面和心情。
心中这般想着,詹氏和崔令胭闲聊起来。过了会儿,见着戚氏脸色愈发不好,詹氏才起身告辞。
待詹氏离开后,戚氏才忍不住怒气道:“你以为你舅母是真心待你吗?她若真心待你,就不会动了叫绍章娶了崔令音的心思,如今婚事已得了你祖母的准许,方才你可听见你舅母对你提过一嘴?”
“她明面儿上待你和气处处顾忌你的心思,就是真心为你着想了吗?你到底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哪里懂得你我母女虽因着过往疏远了,可在这世上,我这当母亲的难道还能害你?对你的情分还能不如詹氏这个当舅母的?”
戚氏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后悔,想着方才崔令胭和詹氏那般亲近,独独将她这个生母丢在一边,她就觉着那一幕好生刺眼,叫她分外难堪。
这会儿想也不想,就吐出这番话来,她倒想看看崔令胭听到这消息,会是个什么表情。
明明崔令音编排她和戚绍章那些流言蜚语,因着这个差点儿叫崔令胭的名声尽毁,若不是陆秉之和卫国公府不计较,崔令胭哪里还会好端端当这个叫人羡慕的世子夫人,说不定早就被送去家庙自生自灭了。
她这个女儿真是自小在戚家长大,瞧着聪明,实际上心中又有多少成算,如今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她自己的缘故,最多是老天眷顾,恰好叫崔令徽不要的这桩婚事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若还这般拎不清,往后有的是后悔的。
崔令胭听到戚氏这话,却是没有露出戚氏想要见着的震怒和失望来。
她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看向了戚氏,像是毫不在意道:“原来竟还有这事情,倒是出乎我的预料。还以为二堂姐因着之前的事情名声受损,舅母瞧不上她这个失势的侯府庶女呢。”
她更奇怪的,是戚绍章应了这桩婚事。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那个梦里戚绍章的高傲和自卑,她就有些明白了。
这桩婚事,各取利益罢了。
方才詹氏没和她说,兴许是不好说,毕竟今日是她和陆秉之成婚后回门的日子,詹氏一向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多半怕今日说了这事叫她心中不快,觉着她是故意在恶心她。
戚氏被崔令胭这番毫不在意的模样刺到了,脸色微微变了变,忍不住问道:“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你舅母若真心疼你,如何会半点儿都不顾忌你的想法,同意了这门婚事呢?”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忍不住笑了,拿帕子掩了掩嘴,这才道:“母亲说笑了,您也说了是舅母,当舅母的哪里能疼我这个外甥女多过疼自己的亲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