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刚听说母亲吴老夫人和嫂嫂詹氏上门,先去了婆母翟老夫人那里,这会儿正往她院里来。
她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昨个儿被侯爷打了一记耳光,之后柳姨娘又被接去樨兰院住着,她没了脸面怕人耻笑这才称病不出,因着生了大气身上也不爽利,这会儿娘家人上门,她一则脸上难堪,二则也疲于应付。
她下意识就朝一旁站着的江嬷嬷看去,眼底露出几分不快来。
江嬷嬷心里头咯噔一下,忙跪下来带着几分哽咽道:“夫人即便要责罚奴婢奴婢也认了,夫人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怎能不告诉娘家,老夫人上门一趟好歹能叫侯爷他们有些忌惮,樨兰院那边也会劝着侯爷一些的。再则夫人受了委屈不告诉娘家,若这事儿叫老夫人和舅太太从别处知晓了,少不得多想一些,觉着夫人这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和娘家生分了,生出这般误会来又该如何是好?”
“奴婢满心满眼可都是为着夫人好!”
江嬷嬷说完这话,面上俱是替戚氏这个主子操心打算的神情。
戚氏的脸色缓和了些,淡淡道:“起来吧,你即便是为着我好,往后做事也先知会我一声。”
江嬷嬷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昨日夫人因在里屋歇着,奴婢实在不好扰了夫人的清静,这才斗胆自己拿了主意派人去了戚宅,将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和舅太太。”
她这样说了,戚氏更不好追究,这事情便也揭过去了。
戚氏吩咐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自己又去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鲜艳一些的衣裳,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才刚收拾妥当,外头就有丫鬟回禀道:“夫人,老太太和舅太太过来了。”
戚氏从软塌上起身,迎出了门口,见着吴老夫人,不等她福身行礼就被吴老夫人扶了起来,满是心疼道:“快别拘着这些礼数了,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若不是江嬷嬷派人告诉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快和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崔家也是高门大族诗礼传家的,难道能为着一个妾室这般欺负长房长媳,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戚氏扶着吴老夫人进了屋里,挥手示意江嬷嬷她们退了下去,这才将她和侯爷为着柳姨娘争吵甚至动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吴老夫人越听越恼,恨恨道:“你身为正室,责罚一个对你不敬的妾室有何不可?别说你不知道她怀着身孕,就是知道,难道她怀着身孕就成了个金疙瘩了,连跪一会儿都跪不住了?也不想想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当了几年的姨
娘就忘了自己的老底了吗?我看她就是故意拿肚子里的孩子来算计你这个主母,叫姑爷对你有了意见。这般不安分心又大的妾室,你怎么能留到现在,若是早早想法子打发了,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这些想法戚氏何尝没有过,可她在府里也是艰难,侯爷又那般护着柳姨娘,她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量。
说到底,她是不敢惹侯爷,叫侯爷厌恶了她。也怕自己经营了这么些年贤惠的名声因着一个柳姨娘折损了,这才拖了一日又一日,如今柳姨娘肚子里揣着那块儿肉,又搬到了樨兰院,她便是想动手也寻不到机会。
想起住在樨兰院养胎的柳姨娘,戚氏不免又想到了崔令胭这个女儿,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如今人住到樨兰院,我便是有那个胆子也寻不到机会在婆母眼皮子底下动手。胭丫头可真是个孝顺的,我这当母亲的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她回娘家一趟不知宽慰我替我不平便罢了,竟还向着柳姨娘这个外人,我怎就生了这么个白眼儿狼!”
听女儿提起崔令胭,吴老夫人此时也觉着自己往日里是看错了人,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在戚家的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当了世子夫人才露出她的真性情来。
她们母女倒是一块儿看错了人,如今倒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甚至拿捏不住崔令胭。
母女俩半天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吴老夫人才开口道:“胭丫头如今翅膀硬了靠的就是陆秉之的喜欢和恩宠,她若没了如今的体面,或是陆秉之身边有了新人,哪里还会这般张狂,不将你这个生母放在眼中。”
“我听你嫂嫂说她出嫁时陪嫁丫鬟其中一个叫秋芷的,原是在你屋里伺候的?能当陪嫁丫鬟可见容貌资容起码是中上,你想法子给她送个口信,挑拨挑拨这丫鬟的野心,若她能侍奉了陆秉之,胭丫头也就知道在卫国公府也不是那般轻易容身了。”
“像胭丫头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难道咱们还想不出法子叫她吃些教训,忌惮你这个生母?这为人父母,疼爱儿女是一层,有时候也要用些手段,不然纵是儿女也不将你当回事儿。”
詹氏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张嘴想要劝上一句,叫老夫人和戚氏打消这个主意,莫要做出糊涂事儿来愈发叫胭丫头寒了心,将彼此最后的那点儿情分都给弄没了。
可她还未开口,吴老夫人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别插嘴,胭丫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她这般气焰嚣张不将你这个长辈放在眼中,甚至还说因着崔令音的事情要将咱们戚家教养她多年的恩情全都抵消了,你也真能应下,真是半分骨气都没有。若当时我在场,我定要一个耳刮子打上去,好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戚家教养她这么些年的恩情,难道是假的不成,哪里能说抵消就抵消了,她生出这个心思,就是存心想要赖掉这份儿恩情,不过是拿了崔令音这个堂姐当借口罢了,你是个傻的才看不明白被她一个小辈给哄骗了去!”
詹氏被老夫人质问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忐忑,也不想留下来听老夫人这些算计,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屋里,只留老夫人和戚氏私下里说话。
隔了两日,伺候崔令胭的秋芷从膳房拿吃食回来的路上被一个路过的丫鬟暗中塞了一张纸条,等到夜里闲下来偷偷看了,面色变了几变,最初的那些不安和忐忑终究是被野心占了上风。
见着三姑娘那般体面风光,她这陪嫁丫鬟如何能不生出别的心思来,更别说世子又是那般风光霁月,身份尊贵,若能伺候世子,也是她几辈子求来的福气。
夫人说了,若是她成了事儿,她会劝少夫人容下她,将她抬为姨娘。毕竟,世子身边也不能只少夫人一个,总要有个姨娘的,不然旁人只会说少夫人善妒容不得人。
更别说,若是少夫人有孕了到时候不便伺候世子,总要给世子安排个人伺候,与其窦老夫人和岑氏安排人过来,倒不如她这个知根知底的,哪怕承了恩宠也不敢生出其他的想法来,总是容易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