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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他们这边按着礼仪师的指示做着祭拜仪式,他披上黑长袍,做为长子的哥哥是祭拜的领头人,献花奉果都由他代表,回台后就没刮过胡子的哥哥嘴上嘴下长着短短胡渣,神情肃穆,他早上忘了守丧习俗,梳洗时照着平时的习惯就把胡子刮了,一定是心里想着怎么联络上祥浩,他真是个不肖子,真正的不肖子,从来没有孝顺过,爸爸在他们懂事后也没给他们太多机会。公祭接着进行,祭拜的单位都是他们不熟知的,有公司老板主管,也有朴实样的工人,何等三教九流,爸爸的下半生对他们来说,彷如一片雾白的风景。那坐在第一排的太太有神气模样,主祭者跟从没见过面的死者长子点头致意后都去低头安慰太太。他不知道爸爸的那些朋友其间是否也有耳语有个真正发妻的存在。

真是仪式冗长的一天,他们说很幸运可以排到同一天火化,兄弟姐妹在火化的空档离开吃饭,和那边的太太、家人没有说话,再聚在一起收骨灰时,两家人都换了衣服,不再是沉重的黑色,那样的黑色从人过世到现在像霉一样在身上长着。他没有换,他不在意这些。送爸爸入塔的山上据说凉意较深,他回旅馆加了件灰色外套。

往山上的路稍长,他与哥哥同车,那边的人避开搭另一部车,骨灰坛由长子捧着,进了车子,哥哥让爸爸独自坐了一个坐位,手扶着坛端,爸爸就由兄弟两人左右护送,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两人远道回来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务。

这是二○○八年三月的周末,车子往金山的方向开,他们看到总统选举的造势活动声势壮大的聚集人气,由不同路线往仁爱路汇集,车子得绕路避开人群。群众的声音仍一波波灌进车窗,哥哥望着越趋远去的人群,说:「我们送亲人的伤感心情碰上成群的激情民众,呐喊的声音这么大,这感觉好奇怪。」

「爸爸也算是个安静的人,应该让他最后这程也安静,选错日子了吧!」他说。

「根据八字就看上这天,也是他的命吧,最后热闹一下。你看,多少人来送他!」

「跟他又何干?生平不碰政治,很早就离开军中,开放探亲得知那边爹娘没了,也从没回去,没有讲过一句政府不是,他只在他可使力的范围做点生意。这样安分的人,安葬这天不该碰上这种事的。前面有支队伍会合上,我们得停下来等人群过去。」

哥哥抚摸坛身:「他应该也会安分耐心的等待他们过去。也许他也有兴趣在这最后一天想想若还可以,要投给谁。」哥哥笑了起来,「是我们久没回来的人碰上这幕感到很新鲜吧。」

车子远离人群,顺畅往金山,假日的高速公路,车流不算拥挤。

「你为什么不说话?」哥哥问。

在汐止那一带,窗外有山峦。山势往北绵延。

安静才适合陪伴骨灰坛的气氛,不是吗?他心里这样想,说出口的却是:「我在想那些为了选总统而激情的人群,一定是为了某些政治理想而愿意走出家门,放弃假日投身街头。为了总统人选如此激情,走出台湾,在国际上这又不算是个国家,正式组织都不能以国家名义参加,我在外馆工作,在国内叫驻外外交人员,在当地国,除了少数需要经济协助的邦交国,我们的外馆却只是个办事处,没有被当正式的外交使节馆,没有与其他国家外交人员相同的礼遇,这样的处境很模糊,很艰难,但没有谁能改变,这样的国家身份不明……」他心里想的是,没有身份,在正式场合没有被认同的身份,他不在外馆工作,也是一种解脱,不能个人和工作都是一种模糊的状态。但他接着说:「我们是住在外头的人了,在这里又不适合大放厥辞!」

往山上,阴云罩顶,哥哥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骨灰坛,现在换成哥哥沉默,山坡弯弯曲曲,他也伸手护着坛子,冷凉的石材,彩纹温润。快抵达时,哥哥最终说:「他们这代人一个一个走了,时代会翻转,我们远离家乡,已经翻转了自己的时代,这个地方再好再坏,我们或许没有在地人感受深刻,但总有一份感情,希望它是好的,住在这里的家人也平安。不是吗?」

在北极星下

餐厅开张,是花团锦簇的季节,德州州花蓝色矢车菊从大地拂起第一股暖春的气息以来,遍野迎春,到初夏与雏菊衔接,把公路两旁的荒地点缀得像地上银河,繁星灿烂。这些繁星宛如都在庆贺他的餐厅在第一天就高朋满座,顾客好奇的惊诧眼光抚遍餐厅内外角落。

开幕之前他在当地社区报做足广告,商请旅游杂志报道,将他看家的为外馆处理新闻稿的本领运用在自家的餐厅宣传,开幕当天就有不少预定的客人撑起场面,那游河人散步而来,看见门面与窗户的中式线条装饰,入室尝鲜,便把个大厅挤得满堂风采。

门口的盆栽、墙边的椰子树都见证了客人的笑容,他们带着饱足的神态走出餐厅,还不忘回头看廊上宫灯一眼,宫灯也仿佛回报热情,在风中媚生姿态。

他的双腿宛如刚从烤箱抽出来,又胀又痛,他整日没太多机会坐下来,忙着招呼客人、迎接客人、穿走厨房与餐桌间,注意服务生的服务效率,忙不过来时,自己也充当服务生。厨房两个厨师加一名助理、一名清理餐盘的妇女,出菜速度赶不上在短暂时间突然涌现的人潮,他请服务生送水送开胃菜,客人闲坐聊天,一派优闲,慢到的客人等在门边,焦急难耐饥肠辘辘的,转身离去。厨房的部分食材逐渐见底,光明向服务生嚷着,某某菜停单,他便记下什么菜色点单率高,什么食材消耗得快,做为将来进货的参考。

为了方便游客和经济效益,餐厅下午不休息,从早上十一点开张到晚上九点打烊,下午只提供简单的客饭,以便两个厨师和工作人员轮流休息。开幕这天是周六,下午的来客量较分散,他才有空稍坐一下,到了晚上又是频频走动,客人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颜色,勾得眼花缭乱,精神耗弱。哥哥发挥在地多年的力量,请学校老师和学琴学生的家长捧场,客人比他预期多,却也体会到疲劳如何穿肌蚀骨,让人挺不直腰,仿佛瞬间缩水,变成一株委靡的即将枯竭的植物。

对餐厅的所有工作人员来说,这不是第一仗,他们都在之前工作的餐厅受过磨练,但对他来说,却是第一遭享受了连续的体力疲劳和精神耗损,称享受,是因为在体力精力的折损中,有一盏细细的、悠悠的灯旺盛起来,在心中明亮的燃起一串艳红,再怎么样,做生意有人气,才能滚进财源,他的背后债台高筑,这把火源持续旺盛,才能歼灭债台。

哥哥和倩仪短暂来看过营运状况,人潮少时已各自回家,哥哥有家人小孩,倩仪也要照顾谕方。他留在餐厅与服务人员一起招呼客人,到曲终人散,大厅的灯关熄,厨房还剩最后洗刷的工作。所有工作人员聚在一桌用餐,只有那桌上头的灯亮着,空间便显得冷清。有一种寂静,在那熄了灯的空间伏着。他想着,从今天开始,他的生活形态完全改变,空间饱满的各式食物味道试炼他的嗅觉敏感度,不断探看食材的鲜度就是他心中常持的量尺,还要能够对食材的取得像如获至宝般保持兴奋之情,他的中餐晚餐得投注在这里,在熄灯打烊后才与工作人员共食。他能接受这种形态多久?对一个热情创业的人,他的思考似乎太过理性,也太过感性!如果以赚钱为目的,只要收入大于支出,且远远的超过,那些恼人的顾虑都应不算什么的,但他却想着这些经营餐厅者必然要适应的生活,而且担忧起这种生活将成为一个框架,将他牢牢拴住。

所有声息都停止,他送走工作人员,柜台顶端留一盏荧亮的投射灯,光明最后巡视了厨房一遍,也来到门口跟他道别。他跟光明说:「今天把你累着了!」

光明背了一只小背包,将背包甩往背后,一只手插入口袋,说:「厨师乐于做菜,这就是厨房生活。安啦,明天见。」

光明将往停车场开他的本田喜美,回他的小公寓洗涤一天的疲倦,投入软床,蓄养明天的精力。

厨房里的助手是个墨西哥人,来依亲,有绿卡,一直在不同的餐厅打转,这回来到了他的餐厅,光明训练他成为一个可以做炸春卷的人。「这只要两天的功夫。」光明说,然后光明跟那位年轻的墨西哥助手荷西说:「想象你们的玉米卷饼变小了变薄了,加些老中爱吃的东西,卷起来,包紧,放到油里。我们的春卷是包好后炸,你们的炸卷饼是皮炸好后包东西,就这么简单。」其实没那么简单,但开幕前的训练,让荷西在开幕这天,分毫不差的在油锅里捞起色泽均匀的春卷。

这位尽职的厨师走出大门,餐厅才真正的打烊。

他随后走出大门,站在玫瑰开得灿烂的盆景间望向河道,河上泛着岸边灯柱投射的光晕,商家熄灯了,饭店的门廊还灯火流灿。他走到椰子树下的草皮,蹲坐下来,靠着屋墙,凝视河上光晕,他揉着小腿,要把腿上的酸楚紧绷揉散。清风舒爽,拂过河上的安静,夜显得更静。他躺下来,柔软的草皮托着过于僵硬的背,那草显得更柔软了。泥土的湿润会给他新的能量,人本是天地生养,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最原始的人类即是以泥土为家,以日月星辰辨认方向判别时间。他从椰子树修长的叶端注视夜空,繁星点点,一线细细的弦月浮着。店家熄灯后的夜,星星更耀眼,他往北方找到排列成杓状的北斗七星,以天璇、天枢星为引,找到亮度并不特别强的北极星,星星会随季节稍微改变位置,那一向做为方向指引的北极星直指北极,位置与地球轴心的偏差小,稳定的居于北极之上,一条线画过去,星位与轴心亦步亦趋,始终相随,不离不弃。它是方向的指引、爱情的象征。越是盯着星星看,越感到那星闪烁不止,繁星都闪烁,稳定的北极星宛若观看众星,君临天下,意志坚实。啊,北极星啊,你可知道我的心事,如果我也有你坚实的意志,我应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我在很久以前遗弃过自己,现在捡起来的这个,在这夜里看着你时,向往着你不急不躁的光芒,我也该如你有一个稳定的步伐,重新建立自己的天空。晋思感到背部微凉,应该起身向家的灯火驶去,但仍躺在那儿,跟星子说着深藏内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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