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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晋思穿着一件薄夹克,他将两手插入夹克口袋,沉默的望着船头前方的水纹,水纹里闪动的建筑与树影,斑斑驳驳,好一片繁丽,天空的蓝也伏在水中,水上水下是同一个景致,这条河两侧就是度假的气氛,而谁又能天天享受度假的感觉呢?

上岸后,他们沿着河道小径寻找中意的餐厅。服饰商店卖着墨西哥气息浓厚的服装和饰品,印着德州地图图案的棉衫挂在门口的展示架,帽子架上挂满大大小小的牛仔帽和印着图案的棒球帽。餐厅也以墨西哥式的食物居多。

服饰店的女店员站在门口招呼客人,没客人的,店员坐在柜台整理桌上的商品或望着电脑。哥哥眼睛瞟向店内深处正在折叠衣服的店员,示意他往那里头看,说:「现在你会看到很多像昨晚辛蒂那样的女孩,从墨西哥以依亲或读书的名义来到这里做短暂的打工,她们是临时雇员,流动得很快,几个月就走了,幸运的可以待上一两年,就看她们留下来的本事。若交个美国男友,大有希望一辈子留下来。如果老板愿意持续给她们工作签证,她们也会一年一年留下来,但有很多会回墨西哥,因为她们有适应的问题,那些回去的宁可在自己家乡,那是她们熟悉、也适应的环境。」

「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想留下来的要有点门路,比如找到美国人结婚。」晋思呵呵笑了起来,手臂碰了哥哥一下,哥哥会意,没有说什么。晋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赖,拿自己的婚姻来联想这层现实利益关系。但是他到南边来拜访哥哥不就为了寻找留下来的门路,可能是对地方的感觉,可能是一个适当的工作,也可能因为遇见了某人。那个某人,哥哥充当其一,那证明他一直是哥哥的跟屁虫。昨晚花园餐厅里,耳垂挂着贝壳耳环、浑身散发青春魅力的年轻辛蒂,也可能是其中之一。他只不过是男性的辛蒂,对依附在这块大陆上有眷恋的情结。就算是无赖又如何?极端幸运的人才会天生得到别人的主动给予,一般人得努力主动争取,才能获得安身立命的机会,为了那个机会,必要的时候,得耍点无赖。

他们选择的是家可以观赏河道的墨西哥餐厅,他并不介意昨晚和今天都享用墨西哥餐,在这个城巿谁能抗拒墨西哥文化布下的魅惑罗网?十八世纪末,德州原是西班牙的领地,当时许多西班牙人移民到此城巿,圣方济修士还建立了圣安东尼奥教会做为传教的中继站,这个教会就是后来的阿拉莫古战场,离河畔不远。十九世纪初,墨西哥脱离西班牙殖民身份,独立为国,德州顺理成章归为墨西哥统治。邻近的美国人也不断移入德州,与当地众多的西班牙裔墨西哥人产生文化上的摩擦,当地居民希望可以脱离墨西哥独立成自治州,历经多次谈判无效,居民便径自宣告独立,德州骑兵和当地居民组成的德州自愿军将驻守在阿拉莫的墨西哥驻军驱逐,墨西哥总统山塔纳亲自领军攻打阿拉莫,里头的一百多位志愿军全军覆没,整个教会建筑遭受破坏,如今只剩一个供观光客凭吊的空壳子。山塔纳总统虽然打了胜仗,为了领土的完整,再深入内陆攻打,却被德州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山塔纳当众被俘虏,德州共和国正式宣布独立。到十九世纪中叶,经议会表决,加入美国成为美国的第二十八州。拥有西班牙血统的墨西哥人世代居住此地,先民的文化像根一样在这城巿留存,现有百分之六十的居民拥有西班牙血统,南边墨西哥人往美国寻找机会时,会把德州的圣安东尼奥当首选之一,所以这里到处看到墨西哥风味的餐厅和服饰用品,正足以说明与墨西哥的渊源。

在旅游导览手册上,几乎都写着阿拉莫战役的始末,晋思等餐时大略翻阅手册,随即将它放在桌角,他宁可看着窗外那绿意中夹带些许干黄的枝叶,看河上交递行驶的游船,游客向岸上的人招手。要永远正视现实,他想,历史给这城巿当文化沃土,而现在的游客欣赏的是眼前的景致,在这美丽的景致中想象历史感,误觉已受到历史的洗礼,事实上谁也没参与过当初的历史,只不过是一种心灵错觉,以为了解便是参与。可是人们善于活在错觉中。他怀疑自己望着那悠悠流水所引起的美感是否也是种错觉?是否在寻找移到这个城巿的理由,而宁可相信它怎么看都是美的。自己这么质疑是因为想抵制搬来这里的冲动吗?抵制的原因又何在?自己分明想搬离那雪花绵密的城巿。

这家餐厅的菜色和昨晚那家不太相同,除了前菜仍提供玉米脆饼蘸西红柿辣椒酱、卷饼沙拉配牛油果泥外,主菜有许多海产,有一大桶炸虾伴豆泥,也有一大桶的炸鸡腿鸡翅,显然已是德州化的饮食风俗,习惯大杯、大盘、大量的食物。即使是食物也是入境随俗的,就好像许多美国的中餐馆,不论是平价或精致的,万不能少了春卷,也不能免俗的在餐后送上幸运饼干,在平价餐厅无论点了什么菜,极可能吃出一个样的酱味。这都无损于客人仍要上中餐馆点个柠檬鸡或宫保鸡丁,也无损于上墨西哥餐厅吃个口味不一样的卷饼,因为顾客要的可能是一个饮食文化的感觉及对食物的乡愁。

他喝掉一杯龙舌兰,又叫了一杯,浓郁的酒香蕴含浓郁的墨西哥热情气息,这种产自墨西哥,由蓝色龙舌兰蒸馏的酒像迷幻药一样,一入口就令人醺醺然。送餐的是另一个辛蒂,丰满、大眼、低胸、画得很浓的眉毛,黑头发、皮肤白皙,也许明年就回墨西哥,嫁人生胖儿子。

胃里还不太有食物时喝掉的那杯龙舌兰让他感到四周的景物带点淡淡的光,把景物变模糊了,窗外对面斜斜看进去的绿荫间并排的几家商店,其中一家门口花圃里插了一支木牌子,上头写「出售」,下缘是一串电话。他手上这第二杯龙舌兰也快喝完了,胃里已塞入不少卷饼和虾肉,哥哥拿水杯跟他碰杯,哥哥要开车,不沾酒。他餐后要搭飞机回家,酒意会让他在飞机上容易入眠。但他不断的喝龙舌兰是为了感染墨西哥的热情,昨晚花园餐厅里那位真正叫做辛蒂的年轻女孩甜美的笑容和玲珑性感的身材随着酒意浮现脑海,令人喜悦,坐在这餐厅里没有比饮点龙舌兰更适合眼底所见的河上美景和商店里那些色彩鲜明的商品。斜对面那家求售的餐厅前面花圃,沿墙林立了数株耐寒的低矮椰子树,树干较粗,顶端开展出宽大的枝叶,像伞般垂下来,他虽感到四周在旋转,仍清醒的认为那是椰子树没错。

「哥,这里的餐厅不好做吗?如果有餐厅要转手卖人,你想,会是什么原因?」

哥哥吃净了盘中的烤牛肉,用很放松,也似乎有点疲倦的声音说:「也许做腻了,想改行,或赚够了,人也老了,想退休,也可能意见不合,投资人要拆伙,当然啦,也有可能夫妻闹离婚清财产。」

他指指那户有椰子树的餐厅说:「那你想那家要出售的原因是什么?」

「你得问他们老板呀!」哥哥继续眼前的食物。

他却问他:「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个家的外面有一棵椰子树吗?后来搬去北投的家,楼下公园也有很多的椰子树。」

「你食物吃得很少。如果想赶上飞机的话,最好赶快把食物吃完。」

事后他想了很久。如何也想不起最后吃掉的那盘食物到底是什么?

父母的对话

考前两个月和干爸吃饭后,干爸在他心中的身份由那卡西旅馆的股东翻转成写报纸社论的文胆,那个坐在公园椅子上看他玩弹珠的先生,脑子里盘算的是当日的社论怎么下笔?干爸从来没说他是个拿笔的人,他也从来没想过他周遭的人与文字会有任何关联。他努力念的那些社会、公民科目原来与干爸的职业息息相关,干爸却深藏不露的没把社论搬弄到日常语言。为了应付社会科考试,老师常提醒他们要读社论,以防时事题。而干爸居然是执笔者之一,仿佛等同命题官。他这几年与干爸的相处忽略了什么吗?没有任何对国家大事的长篇大论出现在谈话里,他一直以为干爸是旅馆业的生意人,和知识、思想的论述不会沾上太多边。是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谈论一些政治或民生、社会问题吗?他与干爸见面的次数其实是不多的。而考前两个月的聚餐,那晚干爸说:「你已经是青年了,要多了解社会,关心社会。」干爸问他选哪一组。他说要考商学院,干爸说:「都好都好,只要是兴趣范围内的都好。考上后,就好好去念。」

然后,他把干爸的职业身份搁到一边去,那是压在心底的好奇与纳闷。他不打算问谁,或向谁提起这件事,即使是妈妈。那两个月里,除了念书,他没有太多言语,不想被其他任何事困扰住,比如爸爸。爸爸有一个月没回家,没有家人提起这件事,或者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而他也不想问。除了睡觉外,他的时间都在学校里,或者离开学校后,特意走一段路,到远一点的公交车站牌搭车,在这段路程间才是他生活的部分,看得到商店贩卖的新颖商品、人群穿着流行款式的衣服,及夜晚逛街人潮或夜校下课人潮的神色。眼里所看到的流动人影车影组成的流动色彩安慰他陷在文字记诵迷阵的一天。回家后,他希望忘掉一天的烦闷,因为明天,又是烦闷的另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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