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紧了缰绳,他不再是只需要顾好自己和小家的捕头了,他得尽快强大起来,成为妹妹在宫外的依仗,而不是拖累。
车厢里,丫丫和铁蛋起初还扒着车窗,新奇地看着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树林。但困倦很快袭来,铁蛋率先歪在姐姐身边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丫丫小心地给弟弟盖好毯子,自己也依偎着,渐渐合上了眼。
王敬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闭目养神。他对车外那对新晋的贵人兄妹并无太多兴趣,只想尽快完成这趟差事,回京复命,顺便向贵妃娘娘卖个好。这穷乡僻壤,他多一刻都不想待。
行程枯燥,除了必要的歇马打尖,队伍几乎不停。沿途驿丞见到锦衣卫的旗号和王敬的腰牌,无不战战兢兢,殷勤备至,最好的房间,最热的饭菜立刻奉上。
李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带来的便利与敬畏,他默默观察,学着如何应对这种场合,既不显得倨傲,也不过于谦卑,分寸把握得竟渐渐有了模样。
数日后,京城那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墙体在冬日苍茫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雄伟肃穆,盘查严格的城门守军、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无不彰显着帝都的繁华与威严。
铁蛋被喧闹声吵醒,揉着眼睛扒开车窗,顿时张大了嘴巴:“爹!好高的墙!好多人!”
丫丫也醒了,看着那巨大的城门洞,仿佛要吞噬一切似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眼中流露出怯意。
李野勒马,停在儿女的马车旁,俯身温声道:“别怕,这就是京城。”
王敬的车驾无需排队,守城官兵验过腰牌,立刻恭敬放行,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队伍中的生面孔。
车队驶入京城,年关很热闹,喧嚣声、叫卖声、各种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林立的店铺、熙攘的人流、穿一切都与宁静的梅龙镇截然不同。丫丫和铁蛋看得眼花缭乱,连害怕都忘了。
李野骑在马上,目光扫过这帝都的繁华景象,心中亦是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平静。
队伍并未前往锦衣卫衙门,也未前往任何官署,而是径直驶向内城,最终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邸前停下。朱漆大门、锃亮的铜环、门前肃立的守卫,无一不显示着此处并非寻常人家。
王敬下了马车,对迎上来的管事太监淡淡道:“咱家奉旨,送李镇抚及其家眷至此安顿。好生伺候着,娘娘若有传唤,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是,公公。”管事太监躬身应道。
王敬这才转向李野,脸上尽是笑意:“李镇抚,这是陛下赐与贵妃的府邸,贵妃还未住过,您且住着。咱家差事已了,这就回宫复命。您且在此安顿,自有宫内安排。”
说罢,也不等李野多言,便转身上车离去。他客气也是因为李野是李凤遥的哥哥,不然一个北镇抚使,他还不放眼里。
李野站在那气派的大门前,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王敬的车驾远去,再看向眼前这扇对他敞开的,陌生而威严的大门。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对儿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走吧,我们回家了。”
他牵着两个孩子,迈步踏入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西苑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凛冽的寒气。李凤遥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色缎袄,未施粉黛,乌发松松挽起,正手持银剪,专心修剪着一枝虬劲的寒梅。红梅映着雪色,更显娇艳,与她沉静的侧颜相得益彰。
青词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娘娘,王敬公公回来了,在外候着,说是有要事回禀。”
李凤遥手下动作未停,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枝梅花插入汝窑天青釉瓶中,端详片刻,方才放下银剪,用一旁的湿帕子细细擦了手。
“让他进来吧。”
王敬躬身趋步入内,脸上带着恭敬与谄媚,他非常讨好跪下磕头:“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按理混到王敬这份上,根本没必要给妃子嗑头,对上皇后都没这般礼数。但他在李凤遥这栽了一跟头,变得非常老实,抱大腿表现得很明显。
“起来回话吧。”李凤遥声音平和,走到榻边坐下,端起一盏温热的红枣茶,她生理期
到了,容易疲倦,“差事办得如何?可见着本宫的兄长了?”
“回娘娘的话,托娘娘洪福,差事办得极为顺利。”王敬站起身,依旧躬着身子,脸上堆满笑,“李镇抚……哦不,李大人一见圣旨,那是感激涕零,叩谢天恩呢!直说是娘娘恩德,李家祖上积福!”
李凤遥吹着茶沫,眼睫微垂,看不出情绪:“他可还好?梅龙镇一切如旧?”她问得随意,毕竟只是寻常家常。
“好!好着呢!”王敬忙不迭地回答,“李大人不愧是娘娘的兄长,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虽说乍闻喜讯有些惊喜,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处事有条不紊,接旨谢恩皆是依足礼数,依奴婢看,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能成为娘娘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