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清明平静,一如既往。
对于季微辞来说,“父母离去”这件事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修习的功课,而他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强。
“我会像以前一样生活。”他轻声说,似乎并不是要说给谁听,只是自言自语。
他站在那里,像站在一块冰面上。
从此以后,那两个总是在他的记忆里远远站着的模糊身影,那两道永远理性疏离的声音,连“见一面”或“说句话”这样稀少的奢侈,也再也不会有了。
今日有风,静静吹动碑前的花束,那白菊有几片花瓣不那么坚强,终究被风带到了半空,像一片片羽毛,即将化作飞鸟,翱翔天际。
小狗
沈予栖再见到季微辞已经是一周后了。
依旧是午休时间,图书馆。
季微辞还坐在窗边那个位置,他没有做题,拿了一本书安静看着,似乎与那次离开前没有什么分别。
沈予栖无声走进来,也去书架取出自己要看的书,他这次没有远远坐着,而是动作极轻地拉开季微辞旁边的椅子。
季微辞没有抬头,目光仍凝在书页上。
正巧今日这层楼只有他们两人,一时间图书馆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余二人交错的书页翻动声。
并排坐着的时候其实很难看清对方,沈予栖只时不时用一点点微弱的余光确认对方的存在,那颗高悬许久的心才重重落回肚子里。
季微辞当然是注意到了沈予栖的到来,但先前他们已有一段时间同在图书馆自习的默契,彼此对对方的出现早有预感,所以并不是每次都会特地打招呼。
他在回校的第一天就得知学校里已传遍他父母因事故去世的消息,因此收获许多问候。哪些安慰是真心,哪些询问带着目的,他不是没有分辨的能力。
所有的“听说”都被他挡在冷淡的眼神之外,他既无意去追究消息传播的始作俑者,又给不出看热闹的人想要的伤心欲绝或是痛哭流涕一类的反应,不喜欢被太多人关心和关注,更不需要他人用怜悯来填补他的沉默。
但在看到沈予栖靠近时,季微辞也有一秒闪过一些念头。
他会问吗?会怎么问?关于他的父母,关于事故,或是一些安慰的话语。
他们不算是很熟悉的人,但又好像存在某种难言的默契,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维持着一个容易被打破的平衡。
让他意外的是,沈予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和他错开半个节拍翻页,像从前的很多个午后。
不知为何,季微辞感到一阵轻松的畅然。
于是他收回思绪,继续看书。
中途季微辞起身去饮水机接过一次水,他不喜欢折书页或是倒扣书,所以一般会记住页码后将书合上再离开。
回来时,季微辞便看到桌上那原本被规整合起的书稍稍隆起了一点。
那本书是朱利安格拉克的《边境》,只是他随手从书架上拿的一本。
他坐回位置上,轻轻将书从隆出空隙的那一页翻开。
一颗糖躺在书页之间,那是一颗水果糖,浅绿色的糖纸,似乎是青苹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