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光一直都知道这个学生不是对待科研那么纯粹的人,可追名逐利亦是人之常情,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错,也不曾因此限制于谁。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祁竟然会做出损害研究所利益,甚至背叛国家的事。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还是他做老师的不够称职,没引导好,才让他走了弯路呢?
杨远光一时出神,没注意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是30岁,不是3岁,不需要谁引导。”季微辞有些无奈,“除了他自己,没人需要为他的人生负责。”
杨远光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几岁,“我只猜到他和这件事有牵扯,没想到……”
“还是怪我,罗毅加入病抗突的申请是我批准的,如果我早点意识到有问题,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感。
季微辞摇头道:“他想做这件事,就算不走这条路也会有无数种方法。”
其实他心里有个猜想,但目前还没有得到验证。
“季博士,留步!”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季微辞和杨远光同时回过头。
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追上来,他看向季微辞,表情有些复杂,“方祁说想见你。”
“他说有些话他见到你才会说。”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怪怪的,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他只能如实转述。
杨远光并不知道方祁对季微辞的那点心思,皱起眉,“他是什么意思?”
季微辞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淡定地微微颔首,“请带路吧。”
国安部的审讯室,没有人会想轻易踏足。沉重的铁门像一道秩序的枷锁,让所有黑暗和罪恶无从退步。
季微辞由一人陪同着,推开那道铁门,踏进审讯室。
方祁坐在审讯椅上,姿态轻松地靠着椅背,搭在腿上的手腕处,银白色的手铐格外引人注目,他表情很平静,甚至有几分放松,仿佛对这个场景早有预料。
“你来了。”看到季微辞走进来,他笑了笑,语气带着莫名的亲近感。
坐在对面负责审讯的执法人员皱起眉,斥道:“严肃一点!”
“季博士,耽误您的时间了。”他又转头对季微辞点头示意,声音缓和不少。
“应该的。”季微辞颔首。
有人为他搬来椅子,他轻声道谢,坐下后才终于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人。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方祁没有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出任何一点情绪,愤怒、失望、快意……或是别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冷淡和理性。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消散了些,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季微辞毫不在意的目光,仿佛他和大街上的路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不重要的、随时可以被忘记的人。
“你说想见季博士,现在人来了,你可以说实话了吧。”审讯员声音沉肃,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人。
这无疑是一个难搞的审讯对象,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从头到尾态度都极好,表面配合,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然而他说得越多,真正的信息就越少,每个问题都被他拐了个弯,最后落在空处。
虽然最关键的证据他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但案件情况特殊,与证据链统一的口供同样重要。
方祁笑了笑,将手臂搭在审讯椅的扶手上,手铐被带动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我想申请和季博士单独聊两句,可以吗?”他温和地笑着,礼貌至极。
当然是不可以的,这不符合规定。
“不可以。”审讯员拒绝得干脆,指节敲敲桌子,提醒道,“方祁,你与境外交易的匿名通讯方式已经全部被查出,现在玩这些弯弯绕没有意义。”
“好吧。”方祁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有得到同意也无所谓。
“那请季博士来审我可以吗?”他露出一个有些暧昧的笑,还意味深长地特地加重了“审”字,又看向季微辞,轻缓地说,“微辞,只要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