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忙扯过旁边散落的衣服,裹住宋昭的身体,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收拾好一切已经到了傍晚,素木普日找出棉签和消毒水,自从宋昭住进来,这些东西他用得愈发熟练了。
宋昭靠在墙边坐着,下巴上有他清晰的齿痕,他用棉签轻轻擦拭,
“对不起。”
她没答话,从那面破碎的镜子里,看着自己因疲倦而毫无波澜的双眼。
宋昭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曾经很认真地看过宝音的脸。
当宝音在草原东奔西跑,追赶落日,宋昭站在山坡上,像透过万花筒观察另一个世界。
曾经数着手指头算过,大学毕业,宝音也有二十三岁了。可她身上没有半点压抑和沉重,她是蓬勃向上的。
宝音走起路来总是很跳跃,脚踩在地上就像有弹簧,她很爱打扮自己,不同颜色的裙子、搭配不同的耳环和项链,头发编成辫子或者扎马尾,仅仅共处了三四天,每天都不一样。
除了宋昭,她和谁说话都是笑眯眯,每个人都喜欢她。
宋昭见过她骑马,像火红的太阳从天边滚落,她的一切都反衬着宋昭的衰老,不,或许不能称为衰老,她只是反衬着宋昭的疲惫与沧桑。
在这之前,宋昭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因为坐过牢而自卑过。
九龙城寨发生的一切让她学会了接受,当她和陈义从两个小喽啰一路打拼成洪义的香主,宋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认定自己会一辈子在血泊里生活,直到某天被人砍死,但她是心甘情愿的。
没有谁规定人必须要怎样,光鲜亮丽是种活法,宋昭没有那个命,她就要凭自己,让所有人害怕。
那几年浮浮沉沉,几乎每天睁眼都有新的事发生,她和陈义不一样,陈义所厌倦的打打杀杀,正是宋昭唯一能攥住的。她在那里完全见识到另一个世界,人不用因为回忆而自苦,甚至不用因为父母的亡故而悲伤,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缺爹少妈。
她在其中野蛮生长,甚至膨胀。
抽烟是和陈义学的,那时宋昭整天跟在他后头。受伤、喝醉、打瞌睡,陈义背着她回家,午夜无人的巷口,只有远处的霓虹灯和他们指尖的火光,宋昭吐出一口烟雾,踩着他的影子一点点长高,陈义用手比着她的头顶丈量,从他胸口,到锁骨,再高过肩膀。
“今日金兰结义,终生肝胆相照,忠心意气,发财到尾。倘若奸心反骨,有始无终者,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
……
后来,城寨没了,其实拆除之前已经有征兆,几个帮派之间不断洗牌,洪义一退再退,直到那些蚁窝般的朽烂楼阁彻底倒塌。
他们搬到尖沙咀,盘下属于自己的舞厅,往日那帮兄弟还是聚在一起,生活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变化。地盘不断缩小,生意愈发紧张,宋昭用性和暴力发泄着心中的不安稳,再后来,在伦珠死了之后,陈义为了最后这片立身之地,答应和聚龙帮的人约见。
怕他们调虎离山,宋昭留在舞厅镇守,陈义带走了大部分兄弟,料想今日会有一场恶斗。宋昭和余下的人守着,右眼皮不停跳,半盒烟抽完听信说cid
香港刑警代称,主要负责打黑
突然行动,宋昭大叫一声不好。
她骑着那辆破摩托匆匆赶到宝勒巷,果然两边已经开始动手,陈义身上溅着血,这段日子憋屈那么久,他简直在发狂,宋昭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摔破膝盖都顾不上管。
“快走!”
“你怎么来了?”陈义突然看到她,搏命变震惊:“舞厅出事了吗?!”
远处警笛声已经在靠近,宋昭环顾四周,聚龙帮来的根本没有和陈义同等级的头目,全是一群喽啰打手,她头皮一阵发麻,拽着他就往街边去,胡乱答应着:“对,舞厅出事了,你快走!”
“我走了这边怎么办!”陈义难得失去理智,颤着声大喊:“他们当着我的面杀了阿飞!阿飞死了!!”
宋昭愕然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胖胖的身体倒在血泊里,后心上还插着一把刀,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她第一次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里爬满了蚂蚁。
那些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们杀了阿飞,激怒陈义,让他在恼恨之中把人打残甚至打死,闻讯赶来的cid会正好抓住现行,一切都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