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半矮身形,低头垂目,听着头顶传来穆天权念诵祭词的声音。
戚暮山只当配合仪式,借穆天权的念诵声静下心来,复盘着此前收集到的所有线索。
兴运镖局,织物楼,林州……
过了须臾,群臣以首叩地,他也跟着照做,随后头顶声音飘远,穆天权念罢了祭词,改换阿妮苏念诵。
东泽,洛林,义云寨……
戚暮山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思绪上,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前因后果。半晌,阿妮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拜俯身。
瑶音乐坊,教坊……
等会。
不,他想错了。
那群人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穆暄玑。
戚暮山心头猛地一颤,呼吸陡然急促,战栗着用掌心支起身子,耳边全是心脏的轰鸣,一股寒意森然攀上脊梁。
他缓缓抬头,望向台上的少女。
他考虑的方向没有问题,只是在最后一步出了差错。
两名王储,其中兄长极力袒护姊妹,等阿妮苏将来登基,两人许是一王一将坐高堂。
若有人欲夺王储之位,贸然弑王必有将挡,故而迂回先解决穆暄玑。如此既能破除将的阻挡,又使仅剩的王储成众矢之的,届时再除掉阿妮苏推立新王储便易如反掌。
不过引诱穆暄玑前往义云寨的计谋显然失败了,当然此举风险也大,该如何确保穆暄玑会孤身涉险?又如何确保他知陷涉陷?
除非那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那人兴许没料到会出现戚暮山这个变故,又兴许早做好了两手准备。
卜多吉今早带给他的字条,便是最后通牒。
但此事危及昭溟两国,他必须插手。
穆暄玑险些遇难后,众人的目光便都在少主身上,而后穆天权以禁闭思过的名义对其暗中保护,限制其与外界接触,调遣禁军接管洛林,这就进一步引得旁人以为矛头是对准穆暄玑的。
那人一步步设局,再一记声东击西,等所有人被穆暄玑这颗棋子迷惑得差不多,就可以反手将矛头对准阿妮苏。
然而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怎么解决阿妮苏?
阿妮苏与她哥不同,她年岁尚小、武功尚浅,故需要侍卫禁军的保护,而一旦失去护卫,她一个人还能自保吗?
……就像她此刻独自站在祭台上那样。
戚暮山深吸了一口气。
若在舞者中藏刺客,或许可以借着那些幡旗的遮掩行刺,但那种距离保不准还是禁军救驾的速度更快。
若在祭台上动手脚,也有一定困难。祈天大典前禁军对天坛严加看护,外人不大可能溜进来,除非是策划大臣。不过这样的话,意图未免太过明显,一旦出了事将直接捉拿图勒莫和吉塔娜。
亦或者,埋伏的是他们手下,假借自家大人的名号进入祭台完成作案,之后再顶罪即可。
只是,既要平息众怒,图勒莫和吉塔娜似乎才是首选。
群臣低头默念祈语,唯有戚暮山抬头。从他这个方位,正好看到青铜鼎的火焰与阿妮苏的身影相重叠。
一滴冷汗忽然从脊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