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惊呼直达房檐,听得正解九连环的孟禾忍俊不禁。
倏地,背后飘来一股香气。
他抬头,看着周信在身旁坐下,手里拎着一只烧鸭。
周信拿走解到一半的九连环,转而塞给孟禾一只鸭腿:“老弟别玩了,快尝尝,我刚偷摸出去买回来的,别叫人发现了。”
孟禾失笑,就这香味很难不被发现啊。
穆暄玑来到射场外的桂树下,七月伊始的瓦隆,树梢布满金黄桂子。
日光影影绰绰,树下一椅一人一只猫,戚暮山枕着竹编躺椅小憩,斗笠遮眼,黑衣盖腹,头顶桂花飞了一身,满脸满身皆是桂花香。
金娜一会儿爬上树拨弄桂子,一会儿爬到戚暮山身上伸懒腰,一会儿又钻进地上的落花堆里打滚。
穆暄玑尽可能压住步子悄声靠近,不过未等他站到躺椅边,戚暮山便掀起斗笠来看他,耳垂的玛瑙耳珰明媚鲜红。
“我同驿馆那讲过了,这几日你暂宿北辰殿,让他们放心。”穆暄玑说。
戚暮山问:“公主不介意吗?”
“她不介意。”穆暄玑拿过斗笠,抖落一地玉屑,“而且,能再见到你,阿妮苏也很高兴。”
戚暮山闻言反应过来,坐起身,拍了拍肩头秋香道:“她那时可小了,竟还认得我?”
“是我告诉她的。”穆暄玑把斗笠搁在一边,坐在戚暮山身旁,从躺椅边的石桌上拣了块桂花糕出来,“虽然没认出来,但她记得那时候,岁安郡主经常带着一个世子找她玩。”
忆起往事,戚暮山眉宇柔和,往射场中央的少女望了一眼:“阿妮苏……秦姨那时一直唤她阿芸呢。”
因是北辰公主与先帝的孩子,阿妮苏在万平的身份相当特殊,先帝对这位女儿也是相当“特殊”——无名,无姓,亦无母,似有意任其自生自灭。
秦姨,当时的秦淑妃,遭人投了麝香致使滑胎,难再身孕,备受先帝冷落,于是就将这位不受宠的皇女过继了来,视如己出。
至于后来穆天璇远赴万平游说先帝、接回公主、潜藏少主,戚暮山便不得而知了。一来他逃亡在外自顾不暇,二来阿九既“死”,他无心昭溟恩怨。
穆暄玑对秦淑妃没多大印象,因为戚世子只带他远远地见过一两面,不过考虑到对阿妮苏的养育之恩,于是问道:“秦姨她,怎么样了?”
戚暮山说:“景王登基后没杀她,还尊封其为皇太妃,现在在宫中任医女官。”
穆暄玑咀着桂花糕,无声地点了点头。
戚暮山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望向侯场。
阿妮苏绷着手臂,随即又是一箭弦发,看不见箭靶,但从黑骑的惊叹看来,应是正中靶心。
“阿芸那时才一点点大。”戚暮山忽然道,“刚学会说话,口齿不清,跟在我后面‘三哥三哥’的叫,我娘和秦姨笑了好久。”
他说着,无知无觉地扬起嘴角。
“暮山哥。”
戚暮山回头,发现穆暄玑也在笑,身后飘着点点桂子,他接着道:“谢谢你。”
穆暄玑笑得轻佻,语气却过分郑重其事,说得戚暮山有些害臊,低下头,抚着撒满鎏金黑衣的桂花:“有什么好谢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穆暄玑伸手拾起他耳侧一粒落花,带着一声轻笑,说:“不,我是替阿妮苏,替我阿母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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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的死讯很快传遍了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