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摇摇头,别过脸避开戚世子的视线,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涌出,可偏生倔强得一声不吭。
戚世子不是个会哄人的,想使老侯爷每每哄郡主的招式,但又直觉眼下情况不合适,只得不知所措地绞着穆九的衣摆。
“阿九,跟我说句话嘛……”
许是戚世子这幅憨态可掬的担忧样打动了他,穆九还是看向别处,断断续续地咕哝起来。
戚世子从他支离破碎带着哭腔又生疏的昭国话里,勉强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有小妹了。
整个昭国,和他血脉相连的人,就只有小妹了。
穆九说完,把眼睛也埋进臂弯,肩膀一抖一抖地颤着。
戚世子也不说话了,不知不觉间跪在穆九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拥入怀中。
冰冷的房内只剩炭火噼啪作响,夹杂着少年低沉的抽泣。
半晌,穆九逐渐止了哭声,探出半个脑袋,睫羽被眼周的泪痕打湿。随后一块帕子擦拭在脸上,他顺着那只手仰起脸。
戚世子道:“你还有我,还有玉儿姑娘,只要你愿意,我们都能是你的家人。”
那双不染纤尘的黑眸近在咫尺,倒映出穆九错愕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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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场上突然热闹起来。
两人回过神,循声望去,只见屋檐下围着一群人。
“周信!!你小子有种下来啊!”
“你有种上来啊!”
“你有本事带小孟副官偷吃,没本事下来是不是?!”
“还有没有人管得了你俩了!”
“今儿个你们就是喊公主也没用!”
“公主!!少主啊!!你看他——!”
……
戚暮山忍俊不禁。
穆暄玑摇头失笑:“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黑骑休假刚过几日,送往北辰殿的公文就已堆积如山。
穆暄玑趁着阿妮苏这两日学宫休课,便把她叫来公署,两人分工批阅文书——主要还是穆暄玑批阅,上午就能处理完一撂,日中用过午膳,小睡片刻再出宫上街。
至于戚暮山,穆暄玑用不着他帮忙,就让他坐在一边挑书看,美名其曰有利于他多入乡随俗。
但戚暮山自然明白其间意思,于是趁阿妮苏偷闲时,请她帮忙将南溟文译成昭文,两人很快就比先前更熟络了。
等到午后,戚暮山与穆氏兄妹一块出行,到了夜晚,穆暄玑则以早睡早起好长个为由催着阿妮苏回房歇息。
“当然,休课日结束了,明日还有早课。”穆暄玑抽出几份文书带离公署,阖上门,“缇雅,送公主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