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潮湿,额角汗珠滴落时,白虞想到那盒针剂。
他艰难地爬起来,撑在桌子上,颤颤巍巍地把盒子打开,拔掉针头地罩子,偏头一狠心,扎进自己皮肉里。
他不清楚要如何把药液送入,胡乱摆弄着,针孔处冒出血珠,即将忍受不住尖涩的痛意时,终于把液体推了进去。
手一松针管掉落,他也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倾斜的夕阳落在他身上,温暖的,他的身体里却是难消的寒意。
冰冷侵入到他的血肉和骨头,冷得他忍不住打颤,向来红润的唇也泛白,失去血色。
白虞爬不起来,便挪到床尾,拽起被子围盖在自己身上,也就没注意到针孔外一小圈,皮肤逐渐变得红红白白,他无知无觉地抓挠几下,并未在意。
时间缓慢流逝,寒意和红疹缓慢消散,恢复正常。
晚上白晏明回来,看到白虞目光失神,围着被子静静地靠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娃娃,变成了一具空壳。
“小虞!”白晏明心脏骤停,快步上前,跪在地上抓住白虞肩膀,“你怎么了?”
他抚摸白虞的头发和脸颊,没发现发热的症状,继续唤着,“小虞……”
白虞眼珠转动,瞳孔有了些亮色,声音乖而空茫,“哥哥。”
白晏明这才放心,后知后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他安抚着说,“你没事就好。”
白虞嘴巴一瘪,眼眶盈出泪水,脸颊越发苍白,“哥哥,我好想他……”
他大约是委屈极了,才会把这种话说给别人听。
白晏明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抬手将他揽入自己怀中,轻抚着他的头,温暖的掌心覆在后背,“小虞,没事的。”
白虞脸颊抵在他肩上,呜呜地哭出声,眼泪将他的衣服沾湿,“我想见他,我想吻他……”
白晏明深深闭上眼,再睁开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他压着沙哑的嗓音,咬下牙劝慰,“是他不识好歹。”
“可是我很喜欢他……”白虞带着哭腔喃喃念了许久,最后迷迷糊糊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白晏明放缓动作,小心地把他抱到床上,擦干脸上的眼泪,盖被子时却注意到他手臂上血珠干涸的针孔。
他拧了拧眉,回身看到掉在地上的注射剂,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白晏明把白虞伤口消毒清理后,用毛巾裹上冰袋敷了十五分钟,拿掉后抹上些化瘀的软膏,小心地把他手臂放在被子上方,关上窗户,捡起注射剂才轻轻地带门离开。
杜蓉回来时,就看到白晏明一脸沉重地坐在客厅。
“你不是有晚班吗?怎么还在家?”她奇怪地问道。
“小虞睡着了,我请假了。”白晏明语气低沉,整个人都很消极。
“妈,如果,白虞是真的喜欢秦鼎竺,我们怎么办。”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他懂什么喜不喜欢。”杜蓉冷斥,“他就是个傻子,谁说他两句好就巴巴凑上去了,被人家骗得底裤都不剩才甘心。”
“可是,他们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度……”白晏明神情挣扎,痛苦又无奈地低下头。
杜蓉走进厨房,声音传出来,“等我退休,不行,等他上完高中,就送到远处上学去,他要是还这么笨我就去看着他,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待了。”
所有认识她不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儿子攀上了老教授,光速克死丈夫不说,转头又缠上人家学生。
她真是丢不起这个脸,恨不得明天就搬走,就算住个破出租屋她也认了。
“只能这么做了。”白晏明消沉地回答。
如果离开能让白虞少受些苦,他愿意放下一切陪着他离开。
“对了。”杜蓉走出来,疑惑地问他,“你们科室主任不是要介绍女朋友给你吗?怎么没消息了。”
之前她正好撞上主任给白晏明打电话,听起来很是赏识他,要介绍人来认识。
“那个女生喜欢同性,拒绝了。”白晏明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那不早说。”杜蓉不满地回了厨房,“现在的人真是,一点准信都没有。你自己平时也注意点,一天天就知道工作和白虞……”
白晏明手心攥得很紧,眼里没什么光亮,显得异常灰沉,“还早。”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灯关着,白虞还闭眼睡着。
一开始还算安稳,慢慢的,黑暗又无法抗拒地侵入他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