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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那是让人失眠的亮。母亲说。

祥浩注意看母亲的脸,因为那声音平静中竟有几分哀愁。

她问母亲,以前你们姐妹住在这间房,也常从这小窗户看街上吗?

我们那当时,人了暝,街上就没人了,只能看月光,想心事。母亲说。

你那时常想心事?祥浩注视母亲略显疲惫的脸,及脸上一丝迷茫的神色。

艰苦人有艰苦人的心事,都过去了。母亲说。然后翻身,背对着那扇窗,把窗外的光亮留给喧哗。

祥浩在窗外人们的交谈声中睡去,次日醒来,全村已锣鼓喧天。身旁的母亲早已离床,帮着舅母招呼一屋子亲友。

这是清醮正日,三顶王轿沿河出巡,锣鼓从村首庙口沿着海岸线渐渐拉远,祥浩拿起相机准备尾随王轿之后。她来到院子,院子已空,原来人群早已聚到岸上了。

她来到岸上,捻香的人逶迤河岸,在村子尽头处,一条新开的公路与岸并行去远,岸已狭窄,人们转下公路,沿海而行。祥浩向人群靠拢,河在左岸缓缓流动,震动的锣鼓使它的缓慢变得庄严肃穆,天地自然,原有其庄重的一面,人们因其庄重而信任落居。这个村落的人靠着这河生存了几代人,河流缓缓,静看了多少人的故事,而人是那么卑微的做着生死交替,生存的脆弱因敬天畏神的膜拜而得到庄重感、得到安稳生存的力量。祥浩始见这庄严,方知人与自然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均衡力量,村落的这片自然风景好像在她心里生出一股力量,饱满了生存的勇气。

她快步往队伍前方的神轿而去,想要到那里猎取镜头,穿过一堵堵持香的人墙,手臂却给谁用劲抓了起来,扭头一看,是祥春,他手上也持着香,头上戴了一顶醮会特地制作的白色纪念帽,帽缘吉红的印上这座庙宇的全名,身上还披着一条红色法带,书写瞧会时地,他的这身打扮令她讶异,她何曾见过祥春与宗教信仰联系,却是这样一身装扮,使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祥春仍拉着她的手,说:「别去前面,鞭炮会伤人。」

祥浩举起相机,从所在的位置调了放大焦距去拍神轿,镜头游移,从苍亮的天空移到神轿金碧流黄的轿顶,再移到轿身,几名抬轿人刻意踩着乱步,轿身在空中舞动,彷若神姿飞扬,她摄下几张姿态,镜头在纷扰的人声神音中游动,突然她在镜头里看见了大方伯。他在队伍的最前端,脸色宁静,注视着抬轿人的动作,双眼充满了崇敬,那份崇敬凝出认真的神采,那表情似曾相识,好像是记忆里早已存在的一个印象,她忍不住按下快门,又在镜头里窥视了许久,另一张脸在镜头里出现了,那是母亲在风中歙动的发丝和对神膜拜的虔诚面孔。乍然爆响的鞭炮使那张面孔惊慌,祥浩缩短镜头成广角,宽广的视角里,大方伯低下头来看母亲手背,一片鞭炮屑刚从那手背跳飞开来。母亲抬头迎向那张注视着她的脸,两张脸在纷飞的鞭炮屑和喧闹声中,详静如晨牺初绽云层,她按下快门,留住了那份详静,鼓乐沸腾,很快淹没了详静,人群的移动,冲散了两人,她的镜头里是神轿昂扬夸耀的色彩。

她穿越人群走到母亲身旁,母亲说,除了小时渔船出入海,不再有这么多人聚到岸上来了。她觉得身旁有一对眼睛一直注意着她,那是大方伯的,那对好像承载着许多语言的眼睛。

绕境队伍在公路近海、盐田尽处折回。队伍回到庙前醮坛,整个村子的通路上全铺着祭拜的席子,食物摆得满坑满谷,阳光照射的这个小村落化了重彩般,鲜艳夺目。乩童在阳光下跳跃,手执双剑刺背。祥浩不忍看那淋漓的鲜血爬满乩童背脊,正打算回家里小憩,大方伯不知何时悄悄跟她上了岸,突然和她并肩走来,叫唤她,极其温和的声音说,昨天听你说在餐厅演唱打工,哪一家,我可以哪天去听吗?

祥浩毫不犹豫的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下她驻唱餐厅的地址,大方伯注视着她留下的那几行字迹,唇角有一抹微笑。她也望着他笑,心想,这个人为何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她的脑海里一直浮起小时候在竹筏上与他相遇的片刻,原来他已经存在她的记忆里十几年了。

大方伯陪她走完那段到家的河岸时,村人也纷纷回家,锣鼓声早已歇止,河岸上的旗帜仍自飘扬,大家得了神明的庇护,撷取了平安的心念各自回到日常轨道生活着。她与他挥手,她几乎是跳下岸,以为身后的那个影子一直在注视她,注视着她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姿态,直到她回到家。

18

那天从南部回来,夜已深沉,她和祥春从火车站拦了出租车回家,深夜的台北像一支戛然停止的摇滚乐,所有的尘嚣与纷乱浮动的人群都隐没在夜的温柔里,车子滑过一座一座的红绿灯,过于安静与通行无阻,使城市的夜晚像演员褪尽残妆散去后的空寂舞台。白天,他们都是舞台上卖力演出的戏子,为了各种情境,换上不同的面具与服装和其他人做生存链的必要交际,夜晚则回到自己的角落,和夜晚对峙,赤裸裸对待自己,赤裸裸让黑暗包围。

大地也赤裸,感情也赤裸。在巷口,他们看见如珍和炮口站在门前道别,尘嚣隐没的深夜。如珍抓着炮口的手臂不放,炮口缓缓将如珍的手臂解开,他低着头坐上停在一边的摩托车,像赶赴一场决斗似的将油门踩到底,露出夜的静默,在巷里留下一溜烟。留下如珍与他们默默相对。

沉黑的夜色将他们包围,如珍背光站在门前,脸色阴暗不明,祥浩注意到祥春将如珍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他在看她的服装,和她那张似乎喘不过气来的苍白尴尬的脸。祥春经过如珍身旁,径自入门上了二楼,无视如珍轻轻跟他说了一声嗨。

「为什么炮口这么晚了,还跟你在这里?」明知道这是不礼貌的询问,祥浩将如珍拦进门后,仍不得不问,并且加重语气说明:「这是祥春的住所。」

在客厅明亮的照明下,她看清楚了如珍脸上的苍白与疲惫,如珍娇小的身子陷在椅子里,眼眶肿胀,眼白血丝满布,那是一张刚痛哭过的眼。无言无语,灭绝的、失去神采的涣散眼神。

祥浩挨坐过去,问:「炮口欺侮你?」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是那只还在做梦的春蚕,在生之华年用尽力气吐丝。我要证明炮口是不是双性恋,是不是在爱着小臣的同时也爱着我,我知道在开学前他一定回学校了,打电话约他出来,他答应了,从淡水大老远骑着摩托车来,我相信他可以爱我,我相信。在这个客厅里,他问我找他来做什么时,我不能忍受这段日子压抑的感情和疑问,我要求他抱我,要求他可不可以做一名异性恋者,他竟暴跳如雷,怪我干涉他的隐私,他说,当个义气的朋友,他可以赴汤蹈火,要他拥抱一名女子,简直亵渎他。」

「你是不是疯了,明知他是同性恋,还要找他当伴侣!」

「如果他能接受异性恋,也许,也许,有一天,他不再迷恋同性关系了。」

「真是情痴,原来你这个暑假的安静只是在伺机而发,心仍不死。」

「我要证明他到底对我什么意思,刚才我想执他的手,他把我推开,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自取其辱,我以为对我友善的男生一定是爱着我的,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会错意,他不过把我当一个可以嬉闹的女同学罢了,而我趁你和祥春不在的时候把人找了来,万一出了事,对祥春不好交代,我好像在利用你们的善良逞个人自私的欲望,你骂我好了,你也可以今晚就把我赶出去。」

「我不是要责怪你把人带来,你住在这里,我当然要关心……」

如珍好像不在乎她说什么,拖着疲累的身子站起来往腐房去,摸黑打开橱柜,祥浩正扳动灯光开关,那里一声玻璃杯敲击碎裂的声音,日光灯闪烁,祥浩冲向手执碎杯正要往手腕划去的如珍,她将如珍的手挥开,那只只剩一大斜口锐利锋芒的闪亮杯子已经划向了如珍左手掌近尾指处,鲜血沿杯口滑下,透明的杯身,滴血的爱情。祥浩握住那手掌,血也染红了她的手,面对无声的如珍,她嘶喊:「你为什么又状害自己?」一手抢下了那只杯子,扔到水槽里,如珍的脸部肌肉因忍痛而扭曲,风干的泪痕,又使那张脸平静异常。如珍说:「放开,不要管我。」

「你得上医院。」

祥春从楼上冲了下来,看见两人捧着一只血手,他迅速打了一通叫车的电话。兄妹两人取来纱布扎紧手掌止血,一条横切尾指下端的深刻伤痕透出牙白的肉肌,尾指弯曲不动,其他四根手指轻轻颤动,仿佛呼吸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浸透纱布,祥春在伤口覆上纱布,用大拇指压住。出租车的喇叭声在门外响起,祥春将如珍扶上车,祥浩尾随而上,她看见祥春那压住伤口的拇指深深陷入了如珍的手掌里。

在附近医院的急诊室,如珍一句话也不说,医生将她切入掌缘二分之一深的伤口缝合时,他们都发现,那只弯曲的尾指再也无法拉直了。迷失的神经,迷失的爱情。如珍在吟诵春蚕到死丝方尽时,已为自己的爱情做了承诺和承担,她付出代价,但也使祥浩和她一起承担了这个代价。祥浩坐在急诊室冷硬的塑制椅上,心想着,如果她不挥开如珍的手,那片锐利的玻璃碎口该是落在哪里呢?不会造成她尾指神经的断裂吧?看见如珍面无表情对待那只僵屈的尾指,她心如刀割。祥春在如珍听不到的地方,趋近她的耳边严肃的问:「你为什么没在她受伤时就紧压住她的伤口?」祥浩顿时觉得如珍那只尾指的命运与她密不可分了,这个如珍所需承受的终身遗憾,过渡给她,也将伴随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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