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纪云白只是大致看了一楼的陈设,有旺盛的龟背竹和发财树,有青花瓷的花盆和红木的家具,很有年代感,纪云白靠着楼梯红木栏杆向上看,问:“这房子多少年了?”
“56年,我爷爷娶我奶奶的时候建的,”这也是酱园历史的一部分,禹霏继续说,“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全家吃住都在这儿。”
纪云白掸了掸木质楼梯上的灰尘,坐下来,“就在这聊吧,你家和酱园的历史我看了资料,说说经营的问题。”
在禹霏坐下前,纪云白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摊开铺好。
“谢谢纪总。”禹霏挨着他坐下,“我爸爸90年正式接手酱园,销售渠道开拓到了省外,在我十五岁之前生意算是蒸蒸日上。转折点要从当年s国外资想收购春鹭开始。”
“遇到了恶意收购?”纪云白猜测。
“酱油这个行业说百年都算是年岁短的,市场占有率名列前茅的品牌追根溯源哪家没有上百年的历史。收购方要的只是厂子的历史,他们只想压低收购价,我们这种乡办企业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后来德昌主动投诚,春鹭才活下来。”
“所以现在,同样是有蓝天镇地域文化的非遗酱油,德昌改名‘味尤鲜’成了上市企业。”纪云白不禁遗憾,这5%的股权都够几代人大富大贵了。“那这事过去十几年,怎么也该缓过来了。”
“我爸爸得了尿毒症后家人就不让他工作了,爷爷重新管理酱园,可是他哪懂什么电商销售啊……”禹霏说着说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爸爸走之前也想把厂子卖了,他不希望我以后很辛苦,但这是我的家。”
话题变得难过,纪云白快速切换:“那就从你开始转变思路。”
“我知道你善于挖掘产品之外的价值,如果只是一瓶酱油,超市的货架上多一瓶少一瓶春鹭牌的根本没什么区别,说到底酱油只是一份佐料。”禹霏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您觉得春鹭酱园有价值吗?”
纪云白也起身,掸掉裤子上的灰尘,“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放弃之前的生活和事业来经营这个厂子,对你自己需要长期承诺,真的准备好了?”
周遭安静,禹霏像回到半年前在意大利,她的经纪人问她:如果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你确定吗?
答案是一样的,禹霏说:“我确定,我有义务护好我的家。”
“春鹭酱园很有价值,企业故事都是现成的。我们合作,我给你免费的方案并且会帮你执行,但有一个条件。”
“您说,我都尽力而为。”
“西河口古镇的开发镇里已经提上日程,你帮我跟李镇长打听打听领导们的困难,这种信息是投标方看不见的雷。”
这老狐狸套路一套又一套,除了合约恋人还想找她做间谍呢!可是免费的方案很诱人欸……
但做生意凭的就是认清现实利益,禹霏:“你说的三天哦,不然十天后没枇杷吃。”
“成交。”纪云白没忍住笑,“那我们合作愉快。”
回家路上,禹霏脑海里反复飘荡着“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旋律和纪云白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仿佛中毒。家门口停了一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跑车——那位服装厂公子哥上门来了!禹霏果断180°转弯回酱园。
奔驰大g还在酱园的晾晒厂,西边是夕阳之下光华斑斓的水漾,纪云白坐在车前盖上喝可乐。明明很怕晒太阳,现在却将自己嵌进了一幅孤独又灿烂的夕阳画里。
禹霏驻足看向他,没想到他还在。
在意大利,司汤达综合症屡见不鲜,在盛大密集的艺术空间里,有人会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产生头晕、心跳加速等症状,禹霏以为自己足够免疫,此刻却深陷于这个怪病的感觉之中。
夕阳沉落,纪云白准备返程,一转身就看见了禹霏。
大g开至禹霏身边停下,纪云白下车问候:“禹总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跑车的呼啸声越来越近,禹霏腹诽:这个烦死人的癫公!
“服装厂那位去我家堵我,我不得跑啊?”
“那你这电驴能跑赢人家8个缸的车?”纪云白抓着禹霏的车把手,“我的可以,走不走?”
“走。”禹霏把电驴往边上一撂,直径上了大g副驾。
可是车速还不如她的电驴呢,法拉利马上就追到了!禹霏:“纪总,这个能不能再快点。”
“不能,在没有中心线的城市道路上时速不能超30,现在能见度还差,20差不多了。”
“纪总,您背科目一内容这么顺,驾照是
刚拿的吗?”
法拉利在后面狂按喇叭,油门一提很快就超了大g,在前方50米开外停车。车上下来一个花衬衫灰色棒球服男子,上身看着还行,下面竟然是刚到膝盖的牛仔短裤和恨天高马丁靴。
这气质确实不跟禹霏在一个层面,人长的倒还算精神。
服装厂公子哥甩着胳膊走出了几分气势汹汹,朝纪云白喊:“你停车!”
大g靠边停下,“那我要是把人惹毛了,你会有麻烦吗?”纪云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