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了——”
就像野梅总是在经历相同的生活一样,这些东西们总是有着机械性的言语和行动,像是上了发条的娃娃,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发条究竟拧了多少圈,又会在何时结束。
重复了这句话几十遍之后,男人背后无形的发条停下了。
“你能为我的女儿带一句话吗?”
男人忽作正常的言语让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过于苍白的普通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野梅回应他的那一瞬间。
野梅将豆腐块丢进了热汤里,他想起了朋克青年中唯一的女人,“保奈美——她是你的女儿?”从鬼魂那奇怪的、执着的目光中,野梅察觉到一丝隐秘,而且,保奈美最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餐厅中唯一的怪物就是西装男,当时西装男就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男人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可能他只剩下些许的理智。
豆腐熟了。野梅用小汤勺舀了一勺,用舌尖尝了尝,接着,他又洒了洒盐罐子。
“你为什么要自杀呢?”野梅反而问起了这个问题。他从店长那里听说了,这个男人在用完餐后,偷偷在餐厅的卫生间里自杀了。
让鬼魂们想起自己的死因,有时候是一件格外危险的事情。但野梅真的很想知道,西装男既然自杀了,又为什么不愿意从人类的世界里离开呢?不仅不离开,反而作为遗留的残秽骚扰着活着的人类呢?
“为什么……死了?”西装男为了思考,将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拧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艰难地回忆着生前的记忆,野梅将味增汤放进保温盒里的时候,对方终于想了起来。
“因为死了,就能拿赔偿金了。”
野梅等待着电饭煲跳电的声响,他又问:“为什么自杀就能拿赔偿金?”如果有这么轻松的话,那岂不是人人能够发财了?
野梅没有阴阳怪气,他是认真在问其中的原因。
商业保险种类众多,每一种都有不同的赔保规定。为了防止投保人在购买保险时就存在着自杀念头,法律规定,最后以自杀结束的投保人的权益只有在投保两年后才会拥有一定的效力。
野梅从鬼魂身上了解到了新的知识,他虚心地点了点头,问题终于回到了最初。
“你要告诉她什么呢?”
鬼魂的嘴唇嗫嚅着,皮肤碎片与脓液一样的血液到处飘散着。
野梅默念了两遍对方的原话。
西装男从客厅里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虽然答应了西装男要转告保奈美一句话,可野梅既不认识保奈美,也不知道她家住在何处,答应了别人请求的他,却因为现实落入了难题。
七点一刻,主卧的房门被拍向一旁。
“我就说为什么有香气传来呢。”
野梅还没看见人,就听见悟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两米二的门高实在是限制了他的进出,不过,房门看起来也有些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始建造地时候就选择了一扇矮门。
“我刚刚去街上买菜了,”野梅报告完前一句话,后一句又说:“凌晨两点有个男人被杀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凑合在了一起,悟只说:“是吗?看来这个人很倒霉呢。”
野梅的模样仍然很正经,“万一杀人犯跑到我们公寓里该怎么办呢?”他认真地考虑着这种可能性,鲛岛公寓的安保不怎么好,白天有两名门卫,到了夜里只剩下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听说,这里的物业曾经和雇佣的安保公司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所以现在才用不上人。
悟真的在思考——他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他得意地说道:“我觉得杀人犯担心自己才比较正常吧,毕竟我是最强的。”
面对悟对自己的夸耀,野梅打心底为对方感到高兴。
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在追求强大,显而易见,强大就意味着正义。
“那我就不害怕了。”野梅说着把碗筷分到了身旁的座位,“待会儿是不是还要睡回笼觉?”
悟含糊地嗯了声,筷子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或者我让花果过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