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梅死脑筋地问:“老板,万一客人觉得服务不满意怎么办?”他是个生疏的新手,没有那种能让人百分百满意的能力。
田村再也无法忍受地嚷嚷起来——他本来就是这种脾气暴躁的人,“别废话了!这些都是老客户。”
就这样,野梅也被踢出了工作间。古手川先生的住址位于四公里外的影田别墅群,野梅是乘坐公共交通到达附近的站台,然后再徒步到达古手川宅。
古手川一直在等他,走进玄关时,对方还特意拿出了一双未使用过的新拖鞋。
一路上,他和野梅攀谈着,“我以前没见过你,是新人吗?”
望着地面上几乎崭新发光的白瓷地面,野梅看得到倒映在白砖地面上他个人的倒影。
“我是兼职的。”
玄关处摆着一副大鞋柜,当古手川从里面取出新拖鞋的时候,野梅看见其中有许多用透明塑料布包裹起来的新皮鞋。
看来日本的皮鞋爱好者真的很多。
发觉这位新人有些紧张,古手川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只是不习惯呆在外面,我总感觉那里很肮脏……”他从厨房间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野梅,“你在客厅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取鞋子。”
“不是脚上这双吗?”野梅追问。他分明记得,对方来到工坊的时候,展示的是他脚上的那一双。
古手川语气笃定,“是另外一双,平时我都很珍惜它。”
野梅只好在客厅里等候着。他打量着房间内的装潢,几乎只有黑白两色。地砖和墙壁是白色的,沙发和电器是黑色的,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具巨大的棺材中。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野梅看着玻璃杯中的茶叶起伏着,他抿了两口。他本来就没怎么喝过茶,分不清是哪个品种,也分不清茶叶的好坏。
十五分钟过去了。
“古手川先生?”野梅站起身,在空旷的房间中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他的声音不停回荡着,房间的密闭性超乎人的想象。
古手川从放置皮鞋的房间里出来了,令人无法理解的,他在室内竟然穿着一身透明的雨衣,就像秀介当年赶往教会时所穿着的。古手川背着手,人藏在门框的心里。
野梅突然感到有些站不住脚,一阵猛烈的晕眩刺激着内部的皮肉,眼前的黑白两色一点点地融合在了一起,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朦胧、神秘。
古手川从身后取出了一把刀锋光滑的骨刀。
就像村田说的,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需要一双合脚的皮鞋。有人喜欢牛皮,有人喜欢小羊皮,有人喜欢人工皮革,而有人,最喜欢温暖的、散发着人类芳香的人皮。
古手川拖着猎人走往地下室,途径简陋手术室的长廊时,墙壁旁所摆着的一个个透明玻璃箱里陈列着各色的人类皮肤,被扩张得像是一张薄薄的纱网。
正要动手时,古手川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等到他取了器械回来的时候,原本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类却消失不见了。
他正沿着长长的走廊缓步“欣赏”着古手川的杰作。分离了脂肪的脆弱的皮肤,不知是怎么保存的,竟然泛着果冻般的质感。
古手川不再犹豫,持刀便上。身高、体重,性格,经验,每一个都弱于常人的无能之人,这就是工坊事先挑选的标准。
可刀没有没入人体的感觉。
为什么?
加茂野梅感觉自己一分为二。
思想由自己操控,精神和身体则被另外一种东西控制着。
这样就又陷入了对自己的否定中。
因为曾经的野梅说过,对他来说,精神和思考是同一层面上的东西。
他的精神被非他的外物把持着,他在展示着人皮的走廊上漫步前行着。没有在想什么,内心也没有创造着什么,面对这残酷、慑人的一幕,他的心中反而充斥着一种无忧无虑的欢快的感觉。
野梅沿着阶梯向上走去,不顾身后平整的地面上不停地漫开殷红的血液。古手川先生的皮肤正完美地展现在一排塑料钉钩上,属于他的眼球被安全地拜访在一旁的玻璃器皿中。
野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地下室,回到了位于一楼的客厅中。这栋别墅层高大致是四米。抬头望去能够看见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涂就白色的楼梯几乎看不见隔断,那隐约的错觉让人疑似能够直接通往天上。();